和夏以昼一起参加聚会简直灾难,他恐怖如斯的社交能力能把所有别人的场子变成他的个人秀场。
台球一杆清台时还教对手握杆姿势,飞镖正中红心后非要蒙眼再投,连你们几个女生合唱《明爱暗恋补习社》都要举着冰可乐当话筒和声。
直到服务员推着火锅车进来,你揪着他t恤下摆往餐桌拽,他裤兜里还叮当响着从梭哈游戏赢来的打火机。
这时要值夜班的四个同事已经离开,剩下的几人围坐在圆桌前。
鸳鸯锅咕嘟冒泡,疯了一晚上的大家都有些精疲力竭,只顾埋头干饭。
“我妹炖的椰子鸡比这锅还鲜。”阿乐眼睛盯着夏以昼,“上个月她还考了茶艺师证......”
那个娇小腼腆的姑娘整晚只说了三句话,此刻刘海快垂进香油碟里。
夏以昼伸长胳膊捞虾滑时,她盯着他手腕凸起的骨节,筷子把鱼豆腐戳出蜂窝眼。
“我家那位炖汤恨不得放半斤枸杞。”阿杰话音刚落,几个已婚男士闷头咳嗽。
夏以昼把涮好的肥牛卷放进你碗里:“我妹?微波炉热牛奶都能炸。”
你抬脚在桌下狠踩他马丁靴,他面不改色地把你碗里堆成小山。
may姐六岁女儿圆溜溜的眼珠在你和夏以昼之间转动:“姐姐如果和教练哥哥生宝宝,眼睛会像星空糖!”
满桌呛咳声里,夏以昼捞勺子的手悬在半空。
“人哋系兄妹啦,”may姐捂住孩子的嘴,“莫要乱讲。”
“我们不同姓很奇怪吗?”你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实话实说吧,夏以昼是我捡回来的。”
“执嘅(捡的)?”一桌八个人齐刷刷从火锅里抬头,“唔好讲笑啦(别开玩笑啦)?”
氤氲蒸汽模糊了夏以昼眼尾的笑纹。
十五年前的霉味突然漫过火锅香——他清晰记得那个黄梅天,穿公主裙的你跟在年轻的奶奶身后,像朵误入阳光暗处的太阳花。
而在你记忆里,十岁的他不过是缩在墙角的流浪猫,校服袖口磨得发白。
彼时他刚替中风的爷爷擦完褥疮,校服袖口还沾着消毒水渍。
“阿昼,这是张奶奶。”院长推着倔强寡言的他来到你们跟前,“你父母在警校时的恩师。”
大人们寒暄的功夫,你突然蹲下身,叮当猫创可贴“啪”地粘在他渗血的膝盖上。
他触电般后退,却见你鼓起腮帮对着伤口吹气:“吹一吹痛痛就飞走啦!”
“男子汉不需要......”他没有说完接下来的话,而是默默掏出兜里护士长给的棒棒糖塞进你叮当猫似的小肉手。
“我奶奶说了,好东西要和好朋友一人一半。”五岁的你奶声奶气地准备将棒棒糖咬断,龋齿的乳牙在玻璃糖衣上打滑。
十岁的小少年盯着你蛀黑的门牙皱眉,洗完手后“咔”地掰断糖块。
他摊开掌心时,那颗橘子味棒棒糖在夕阳里泛着琥珀光。
奶奶第三次拽你离开住院部时,你突然抱住夏以昼的腰,眼泪啪嗒砸在他开胶的球鞋上:“哥哥比楼下小花猫还瘦!我们把他带回家吧。”
最终是夏以昼蹲下来哄你:“我每个周末都在这,下次来带你去吃麦旋风。”
第一个周末奶奶推说修水管,第二个周末告诉你“养孩子不是养仓鼠”。
让奶奶做出领养夏以昼的决定是第三个周末的雨夜。
警察在东区医院站台找到浑身湿透的你,小皮鞋糊满泥浆。
helloKitty书包里躺着半块压扁的鳕鱼汉堡、薯条用作业纸包着、还有偷偷攒下来的三盒牛奶——你说想留给哥哥补营养。
“所以是童养哥?”听完你的讲述,may姐惊呼。
“是童养妹。”夏以昼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机车戒指,“毕竟当年某人抱着我的腿哭湿三条裤衩,非要带我回家。”
你反手将花椒塞进他嘴巴,众人笑闹间,阿乐的表妹轻轻咬住唇角低下了头。
夏以昼闷笑着饮下一罐啤酒,恍惚看见多年前那个因家庭变故变得沉默寡言的小男孩,偷偷用铅笔在“我的家人”作文题下画出两个小人,他们共用着同一颗橘子味的心脏。
而如今,当初那两个小小的人已学会用玩笑掩藏所有晦暗过往。
女同事们陆续叫车回家,剩下四个男人还在碰啤酒瓶。
阿杰勾着他脖子大倒苦水:“听哥一句劝,一入婚姻深似海,从此自由是路人......”
未婚的阿乐和小杨拍着桌子大笑,震得毛肚在红汤里打转:“杰哥,嫂子到底把你怎么了?我们帮忙评理。”
阿杰连连摆手:“清官难断家务事,我是有理也说不清。”
阿乐表妹第四次把啤酒换成凉茶推过去:“哥,你刚出院......”
“男人喝点酒怎么了,多大点事!”阿杰挥着烤串签子,辣椒粉簌簌落在夏以昼背心上。
你抽走夏以昼手边酒瓶时,他眼底已泛起朦胧:“撤吧,我们家小祖宗要咬人了。”
代驾小哥踩着电动滑板冲过来时,你拽着他后领往车上塞。
“接我的人结果玩得比我欢?”你砰地关上车门,“人家阿乐过生日,你倒跟开屏孔雀似的!”
他歪在座椅上笑,无袖背心皱得像梅干菜,食指却勾着你裙摆上的流苏:“吃醋了?”
你伸手拧他耳朵:“别给我嬉皮笑脸。”
他顺势把额头抵在你肩窝,洗发水混着淡淡酒气。
高架桥霓虹掠过他半阖的眼睫,夏以昼突然摸索着扣住你手指,你甩开手去翻他震动的手机,他又固执地缠上来。
蒋飞三条60秒语音轰炸后又发来一条:「夏哥又玩失踪?」
「已经喝死了,明天起你就是健身房唯一老板。」你按下语音键。
蒋飞秒回狂笑语音:「陪妹妹呢?那没事了。」
夏以昼梦呓般凑近你耳畔:“你以前多甜啊,偷吃冰淇淋都给我留半盒......”
你掐住他手背:“那么我请问,到底是谁把小哭包变成母老虎的?”
他轻笑的气声吹动了你垂在耳边的发丝,突然回想起你初二叛逆期非要在外面过夜的那个暴雨天。
接到奶奶电话的他挨个去问你的同学和朋友,最后找到你时浑身湿透杵在女同学家院墙外,棒球帽檐滴着水,手里攥着把便利店买的塑料伞。
那天之后,你所有闺蜜都默认他是块撕不掉的狗皮膏药,将你视为“哥宝妹”,并和你渐行渐远。
你以为自己捡回家一只可怜又乖巧的小花猫,后来才发现这家伙根本就是猎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