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谓的\"赌场\"比尖沙咀那个差远了,不过是个改装过的普通民居客厅,不足六十平米,光线昏暗,四张简易牌桌围成一圈,中间搁着台老旧的立式电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却吹不散满屋的烟味。
墙上挂着台14寸的老旧彩电,正播放无声的赛马节目,偶尔闪过雪花点。一个穿红背心的秃顶男人坐在角落收银台后打瞌睡,旁边的饮水机边摆着几个用过的纸杯。
趁无人注意,我快速环视四周,确认安全出口——门口两个马仔,一个就是刚才的细眼男,另一个是个满脸痘疤的年轻人,正低头摆弄一台翻盖诺基亚,不时发出下流的笑声。监控只有一个,正对着收银台。默哥已经在最里面的桌子旁坐下,正漫不经心地摆弄着筹码,头也不抬。
我选定最靠近门口的牌桌,那里只有三个客人,看上去像是附近居民。牌桌上摊着几张纸牌和零散的筹码,一个染着黄发的年轻荷官正无聊地洗着牌。他手法熟练但不够专业,明显是半路出家。
\"打什么?\"荷官抬眼看我,声音懒洋洋的。
\"十三张。\"我用生硬的粤语答道,刻意带点外地口音。
荷官撇撇嘴,没再说什么,开始发牌。桌上的三人各有特点:一个秃顶中年人,肚子微凸,脖子上挂着块不锈钢佛像,左手无名指少了一截;
另一个瘦高个,轮廓分明,颧骨突出,一副典型的广东骨架,插着条牙签不停咀嚼;
第三个体型偏胖,戴金丝眼镜,四十出头,一看就是体面的小生意人。
\"新来的?\"光头中年人头也不抬地问。我点头,他嘿嘿一笑:\"小心点,底裤都会输没。\"
第一局拿到一手中等牌,按计划故意打得生涩迟缓,最终输了六十多块。第二局又输掉八十,第三局输了五十。连输三局后,我装出一副焦躁的样子,抓耳挠腮,惹来几声嗤笑。
\"小兄弟,不是我说,你这牌打得...啧啧。\"瘦高个笑着摇头,\"要不歇会儿?\"
我装作听不明白,只是干笑两声,推出更多筹码,神情固执。那三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继续游戏。按照计划,这几局我都要输个一百八左右,塑造一个菜鸟形象。
第四局终于迎来转机。拿到一手不错的牌,两对加单A,这时正是启用\"影水诀\"的时机。表面维持着业余姿态,手指却在暗中用罗甲门的精准控牌,确保牌序不乱。同时,借用影子门的环境感知,不动声色地观察三人的微表情,判断他们的牌路。
结果不出所料,赢了小笔,也就一百二十港币。我故意表现出欣喜若狂的样子,抓起筹码爱不释手,引来一片哄笑。
\"新手运气,一会儿还回来。\"秃顶男人不屑地摆摆手。
接下来几局,我小心控制输赢节奏,刻意保持小亏小赢的状态,借机进一步观察桌上几人的特点和习惯。胖商人赌性最大,输了就加倍;瘦高个有出千嫌疑,但手法极为拙劣,每次准备换牌前都会不自觉地吸气;光头则是纯粹的直觉派,全凭手感。
掌握这些信息后,\"影水诀\"的优势开始显现。在香港式的快节奏环境中,我用港式\"快手\"的洗牌手法应对,跟上节奏;在关键牌出现时,又悄然切换为罗甲门的精准控制,确保胜算;在观察对手时,则采用影子门的整体感知,察觉细微变化。三种路数灵活切换,游刃有余。
两小时后,我已小赢近六百块。虽然数目不大,但足以验证这套新技术的实战可行性。更重要的是,三人并未对我产生怀疑,依然把我当成一个手气偶尔不错的菜鸟。
就在一切进展顺利时,意外发生了。
一个穿黑色皮夹克的男人推门而入,脸色阴沉。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锁定在我这一桌。那种审视的眼神,像x光机一样,似乎要穿透所有伪装。
\"我来打几局。\"他径直走到牌桌前,冲着胖商人示意。对方立刻起身让座,还点头哈腰地称呼他\"张哥\",显然是场子里的人物。
张哥坐下,点头示意荷官发牌。他的动作干练利落,洗牌、切牌一气呵成,手法明显经过专业训练。不等其他人反应,他已经推出五百筹码,将赌注一下提高了一个量级。
\"小兄弟,跟不跟?\"他目光如炬地盯着我,语气中带着挑衅。
我心中警铃大作。这人来者不善,百分百是场子安排的\"清台师\"或\"水房\"的人,专门收拾那些赢钱的客人。被盯上了。
偷眼看向默哥的方向,他仍专注于自己那一桌,表面上没有任何异常。但我注意到,他的左手已经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了桌上,随时准备行动。
局势骤然紧张。桌上气氛凝固,连荷官都不自觉地放慢了洗牌速度。张哥的眼神不离我的手部动作,像猎人盯着猎物。
第一局故意输了两百,他冷笑一声,加大赌注。第二局我又输了,但从他眼中闪过的怀疑来看,这种示弱并没有完全奏效。
\"小兄弟,手法不错啊。\"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刺耳,像刮过锈铁,\"在哪学的?\"
\"什么手法?我就是新手。\"我装作一脸困惑,不小心打翻了筹码,手忙脚乱地捡起。
他眯起眼睛:\"是吗?我看你牌打得挺溜啊。\"
这是明显的试探。我不露声色,继续装傻:\"哪有什么溜不溜,我就是运气好时赢两把,运气差就输。\"
张哥冷笑一声,又要了一局。这次我拿到一手极烂的牌,通常情况下应该直接弃牌。但直觉告诉我,这是个测试。
果然,张哥在洗牌时动了手脚,用最基础的换牌手法,故意给了我一副貌似强但实则有陷阱的牌型。这是老千界常见的\"钓鱼术\",故意放饵引诱对手上钩,再一击致命。
关键时刻,我没有盲目认怂,而是启用了\"影水诀\"的高级战术——\"将计就计\"。故意露出一个明显的破绽,假装新手急于求胜,做出了一个拙劣的偷牌动作。
这个\"业余出千\"的表演恰到好处。张哥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显然认为自己看穿了我的底细——不过是个三脚猫功夫的小骗子。
接下来两局,我继续扮演这个欲盖弥彰的菜鸟角色,时不时露出一些明显的业余破绽,让他确信我只是虚张声势。他的戒备心理逐渐松懈,眼神中的敌意被轻蔑取代。
第六局,我用\"影水诀\"的隐蔽控牌,故意输给他一笔不大不小的赌注。他赢了钱,更加得意,完全没想到这是\"钓鱼者\"反被钓。
\"唉,今天手气太差了。\"我叹气,神情沮丧,\"再来一局,我要把输的赢回来。\"
张哥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笑:\"来吧,年轻人。\"
最后两局,我逐渐收网。运用北方罗甲门的精控手法,在不经意间换牌掌握胜算。同时,影子门的环境感知让我准确捕捉到了张哥的细微表情变化——他眼角的抽动,手指的轻颤,都在告诉我,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巧妙地控制赢额,两局小胜不过一千出头,却足以全身而退。我看了看表,起身告辞:\"不好意思,我得走了,明天还有课。\"
\"等等。\"张哥突然伸手按在我的筹码上,目光锐利如刀,\"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装作迷惑,脸上露出一丝惊慌:\"什么意思?我就是学生啊。\"
气氛一触即发。就在张哥准备进一步逼问时,默哥那桌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响。他掀翻了桌子,筹码散落一地,怒骂着抓住对面一人的衣领。原本昏睡的保安瞬间惊醒,冲到默哥那边维持秩序。
趁着这个空档,我快步走向出口,心跳如鼓。没有回头,没有任何犹豫,径直下楼,推开电玩城大门,融入旺角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十几分钟后,默哥出现在约定的茶餐厅。他丝毫不显慌张,从容地点了两份蛋挞和奶茶,仿佛刚才的冲突与他无关。
\"那个张哥是谁?\"我压低声音问。
\"东星的马仔。\"默哥咬了口蛋挞,表情淡然,\"兼职看场子,在湾仔赌场也有人。\"
\"差点穿帮。\"
\"还行,处理得不错。\"他递给我一杯奶茶,\"你那招'以退为进'用得很有一套,看来这'影水诀'确实有两下子。\"
暖热的奶茶滑过喉咙,几天来的紧张感终于缓和了些。这次行动虽然赢得不多,但作为\"影水诀\"的实战测试,已经相当成功。不仅证明了技术的可行性,更重要的是验证了我的应变能力——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茶餐厅的窗外,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烁不停。隔壁桌两个老人在低声讨论六合彩号码,收音机里传来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被店员匆忙换到了另一个频道,改成了天气预报——明天有雨,气温回落。
\"明天回广州。\"默哥结完账,随手把几个硬币塞进口袋,\"这次算是热身,接下来可以考虑更大的场子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喝完最后一口奶茶。内心深处,我清楚这次香港之行的意义——它不仅验证了一种技术,更是我真正走入江湖的第一步。
松鹤庄的传承与表叔的教导,在实战中终于找到了它们的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