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步出太和殿,夜风拂面,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他低头端详掌中定海金印,沉甸甸的重量似不只在手中,更压在心头。那金印之上雕刻的海龙盘旋,仿佛活物一般,在月光下熠熠生辉,隐隐透着一股不可言喻的威势。龙飞心下暗忖:“此物既是皇恩浩荡,亦是枷锁加身。承泽兄虽言以稳为上,然朝堂之上,那一双双试探的目光,早已将我视作眼中钉。今日之封赏,果真是恩,还是试探?”
正自思量间,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自侧殿小径传来,打破了紫禁城内的沉寂。龙飞抬眼望去,只见一袭淡青色宫装的女子款款走来,头戴玉簪,步履从容,周身却透着一股与这森严宫阙格格不入的灵动之气。来者正是苏樱,苏万三之女,四海通商号的掌门,更是大满帝国南洋商事的实际操盘之人。
“龙兄,这深夜寒凉,怎还在殿外徘徊?”苏樱微微一笑,声音清脆,似春日溪水淙淙,驱散了夜色的几分肃杀。她走近龙飞,目光扫过他手中金印,眼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莫非是被这定海王之位,压得喘不过气来?”
龙飞闻言,收起金印,淡然一笑:“苏姑娘取笑得紧。封王虽是重任,但比起你明日将要面对的朝堂风波,倒是小巫见大巫了。我闻陛下有意在明日的御前会议上,正式擢你为皇家贸易总管,统筹海外商事。此事一出,怕是要在朝中掀起不小的波澜。”
苏樱闻言,秀眉微挑,似早有预料,语气却是不急不缓:“龙兄消息倒是灵通。陛下确有此意,只是以女子之身入朝为官,古往今来皆是罕见之事。那些个老臣定会以礼法为由,指责我有违祖制,甚至连累陛下被扣上‘任人唯亲’之名。然陛下既已下定决心,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差事了。”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远处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压低声音道:“况且,大满帝国海外贸易乃财政命脉,南洋商事更是牵涉各方势力,错综复杂。若无人从中梳理,覆海会余孽定会趁乱复起,甚至勾结外敌,图谋不轨。我接下此事,也算是为龙兄分忧。”
龙飞听罢,微微颔首,眼中露出一丝赞许之色。他与苏樱自幼相识,深知她虽为女子,却有男儿难及的胸襟与谋略。四海通商号能在短短数年间,将触角伸至南洋诸岛乃至泰西诸国,苏樱的运筹帷幄功不可没。如今覆海会虽被重创,但其根深蒂固,真正的大患尚在暗处潜伏,苏樱若能以贸易为名,梳理情报网络,或许能为帝国除去这一心腹大患。
“苏姑娘既有此心,龙某自当全力相助。”龙飞正色道,“只是朝堂之上,风向难测,陛下虽有意重用你我,然君心难测,那些老臣背后的势力,亦不可小觑。你明日御前会议,需小心应对,莫要让人抓住把柄。”
苏樱点头一笑,眼中闪过一抹狡黠:“龙兄放心,我自有分寸。明日之事,且看我如何应对便是。”
翌日清晨,紫禁城内,御书房前已是百官云集。这一日的御前会议,乃是新帝登基以来首次朝会,意义非凡。文武百官依品级分列两侧,大殿之内,金龙蟠柱,香烟袅袅,气氛肃穆而沉重。龙飞一袭深蓝王服,佩定海金印,立于武将之首,目光如炬,扫过殿内众人。而殿中之人的目光,却大半落在了那御座之前,一身素雅宫装的苏樱身上。
只见她头戴玉簪,发髻简洁,低眉垂首,静立一旁,似未察觉殿内那一道道或好奇、或疑惑、或不屑的目光。龙飞心下暗道:“苏樱今日这份从容,倒是让人佩服。朝堂之上,多少人因一言一行失了分寸,而她却能泰然处之,果真不简单。”
不多时,内侍一声高喝:“陛下驾到!”百官齐齐俯首,爱新觉罗·承泽一身明黄龙袍,在内侍簇拥下缓步而入,气度威严,眉目间却带着几分初登大宝的昂扬之气。他落座后,环视殿内,目光在龙飞与苏樱身上略作停留,方沉声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百官齐声应和,起身站定。
承泽目光扫过殿内,声音低沉而有力:“今日朝会,朕有要事宣旨。自大满开国以来,海外贸易乃国之根本,然近年南洋商事混乱,纳税不均,各方势力勾结,甚至有叛逆之徒趁乱谋利,实乃我朝心腹大患。朕深思熟虑,决意设皇家贸易总管一职,专司海外商事,梳理南洋税收,肃清不法之徒,以保我大满海疆安宁。”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哗然。虽有不少人早闻风声,但承泽此言仍是如平地惊雷,炸开了一池浑水。一名年老的御史台官员当即出列,颤声道:“陛下,海外贸易虽为重事,但自古以来,朝堂之上从无女子为官之例。苏氏女虽有商才,然若破此祖制,恐为天下笑柄,恳请陛下三思!”
此人一言,引得不少老臣纷纷附和,殿内议论之声四起。龙飞冷眼旁观,见那御史虽言辞激烈,目光却时不时瞥向殿中几个重臣,分明是受人授意,借题发挥。他心下冷哼:“看来覆海会虽败,其势力在朝中仍有残余,今日之事,果真是一场试探。”
承泽闻言,面色不改,目光却如刀般扫过那御史,沉声道:“张大人所言,朕岂有不虑?然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来男女之别?苏氏女掌四海通商号,南洋商事能有今日之序,皆其功劳。况且,覆海会作乱,诸位可曾亲赴南洋,与那帮匪徒周旋?若无苏氏女之才智,今日南洋,恐早已沦为叛逆之巢!朕意已决,苏樱即日起为皇家贸易总管,凡海外商事,皆由其统筹,若有不从者,以抗旨论处!”
言罢,他大手一挥,内侍当即奉上金册玉牒,苏樱上前,跪地接旨,沉声道:“臣女苏樱,谢陛下隆恩,定不负圣望!”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那些个老臣虽有不满,却不敢再多言一句。龙飞见状,心下微松了口气,暗道:“承泽兄这一手,倒也果断。只是他力排众议,重用苏樱,究竟是真心倚重,还是另有深意?”
朝会散后,苏樱随龙飞一同出了紫禁城,二人并未急着回府,而是在龙飞临时居所内密谈。此处乃是承泽特意为龙飞安排的一处别院,地处天京东侧,院内虽布局精雅,然四周却有禁军巡逻,似有监视之意。龙飞心中虽有不快,却也不动声色,只请苏樱入内,在一间书房内对坐。
“苏姑娘,今日朝堂之上,你倒是好风头。”龙飞亲自为她斟了一杯清茶,调侃道。
苏樱接过茶盏,浅笑不语,似在思量什么。片刻后,她方正色道:“龙兄,今日之事,表面虽是陛下为我撑腰,实则也是借机试探朝中风向。覆海会余孽未除,朝中那些老臣背后,多半还有他们的影子。我若不借这皇家贸易总管之位,名正言顺地梳理南洋商事,查清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势力,今后你我在朝堂和海外的行事,只怕会更加步履维艰。”
龙飞点头,目光深邃:“此言有理。只是南洋商事水深,你以女子之身插手其中,阻力定然不小。若要借贸易之名,布局情报网络,更需谨慎行事,莫要被人反咬一口。”
苏樱闻言,眼中光芒一闪,低声道:“龙兄放心,我早在南洋布下人手,四海通的商船往来之间,自有一套联络之法。覆海会余孽若有动作,定逃不过我的耳目。况且,听潮阁的情报网虽未完全恢复,但也足以应付眼下局面。只不过,此事需你我在朝中相互呼应,若有变故,也好及时应对。”
龙飞听罢,略一沉吟,点头道:“好,此事便依你所言。你负责海外与南洋,我则在朝中与水师之间,留意那些暗流涌动的势力。只是,承泽兄虽今日力挺于你,然他心中所想,我却越发看不透了。日后行事,切不可掉以轻心。”
苏樱正欲回答,忽听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有禁军将领前来禀报。龙飞与苏樱对视一眼,心中皆起一丝警觉。果不其然,那禁军将领入内后,语带急促道:“王爷,陛下有旨,命您即刻入宫议事,似是南洋传来急报,似有大事发生!”
龙飞闻言,眉头微皱,与苏樱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心下暗道:“莫非南洋之事,已有变故?覆海会余孽,莫非又要兴风作浪?”他起身,整了整衣冠,沉声道:“既是陛下召见,龙某自当前往。苏姑娘,你且先回府,若有消息,我再与你联络。”
苏樱点头,目送龙飞离去。然而,就在她转身踏出书房的一刻,袖中滑出一封密函,信封上隐隐有听潮阁的印记。她低头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似已洞悉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南洋风云再起,朝堂暗流涌动,这天京之地,究竟还隐藏着怎样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