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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两人嬉笑打闹间,苏玺文轻咳一声,茜色披帛随风轻扬,眉眼含笑:“你们兄妹俩,都快把这金銮殿掀翻了。”

她上前牵住沈梦雪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少女手背上浅浅的疤痕,目光里满是心疼,“走,二婶让人备了你最爱吃的糖蒸酥酪,还有新做的玫瑰茯苓糕。”

沈梦雪立刻两眼放光,却仍不忘回头冲太子做了个鬼脸:“太子哥哥,糕点可不等你哦!”

墨未萧笑着摇头,快步跟上,伸手轻轻弹了下她的发顶:“小馋猫,就知道吃。”三人并肩而行,衣袂相携,宛如一幅流动的锦绣画卷。

行至御膳房外,阵阵甜香扑面而来。沈梦雪深吸一口气,迫不及待地掀开雕花木门。

只见长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点心,白玉碟里的糖蒸酥酪冒着腾腾热气,玫瑰茯苓糕上还点缀着新鲜的花瓣,晶莹的糖霜在烛火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快尝尝。”苏玺文亲自拿起银匙,舀起一勺酥酪,轻轻吹凉后递到沈梦雪嘴边,“看看合不合口味?”

沈梦雪张开嘴,软糯香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不由得眯起眼睛,幸福地晃着双腿:“还是二婶做的最好吃!比沈家的糕点好吃一万倍!”

话音刚落,殿内气氛陡然一滞。墨君赫原本含笑的眼眸瞬间冷了下来,手指不自觉地握紧腰间玉佩。

墨未萧脸色也沉了下来,靛蓝劲装下的身躯绷得笔直:“沈家……他们敢亏待你?”他的声音低沉如冰,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沈梦雪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随口说说……”

但她颈间若隐若现的伤痕,还有手腕上淡淡的红印,早已出卖了她。苏玺文眼眶泛红,将她紧紧搂入怀中:“是二婶不好,没把你保护好……”

墨君赫大步上前,蹲下身与沈梦雪平视,目光坚定:“告诉二叔,沈家究竟怎么对你的?”

他的声音虽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沈梦雪望着眼前关心自己的亲人,鼻子一酸,那些在沈家受过的委屈、流过的眼泪,此刻都化作汹涌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

沈梦雪攥着二婶苏玺文的茜色披帛,指尖无意识地揉搓着绸缎上的并蒂莲刺绣。

面对二叔墨君赫骤然冷下来的眼神,她浅紫色眼眸微微发颤,却还是硬着头皮挤出笑容:\"爸爸这段时间对我很严厉,所以我有些怕他,就跑回来了......\"

声音越说越小,尾音在满室凝滞的空气中轻轻颤抖。

墨君赫的月白锦袍无风自动,腰间盘龙玉佩撞出沉闷的声响。

他伸手扣住沈梦雪的肩膀,指腹隔着单薄的素白衣料,触到她肩头突兀的骨节。

\"真的?\"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带着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威压,惊得殿外廊下的宫娥太监纷纷垂下头,连呼吸都放轻了。

沈梦雪被这声质问震得打了个冷颤,后背瞬间绷直贴在椅背上。

她望着二叔与沈磊如出一辙的凌厉眉眼——同样锐利的眼睛,连皱眉时眉心的川字纹都一模一样。

记忆里沈磊手持戒尺的模样与眼前人渐渐重叠,冷汗顺着脊梁滑进裙腰,几乎要将她好不容易编好的谎言冲散。

\"真的!\"她猛地抬头,浅紫色眼眸里蓄满慌乱的水光,发间玉簪随着动作剧烈晃动。

殿内烛火摇曳,将她苍白的脸颊映得忽明忽暗。

苏玺文见状立刻将沈梦雪护在身后,茜色裙摆扫过满地狼藉的点心:\"君赫,别吓着孩子。\"

她指尖轻抚沈梦雪冰凉的手背,珍珠护甲擦过少女手腕的红痕,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墨未萧也上前半步,靛蓝劲装下的手掌悄然握紧,却在触及父亲警告的眼神时,又缓缓松开。

墨君赫收回手,整了整微皱的衣袖,金丝绣的蟠龙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大哥向来教子有方。\"

他语气愈发严厉,字字如冰,\"雪儿,你既身为沈家女儿,就该明白严师出高徒的道理。\"

说罢转身负手而立,玄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过些日子,我亲自送你回去。\"

沈梦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素白裙上的银丝流云纹被攥得扭曲变形。

她望着二叔挺直的脊背,突然觉得这鎏金辉煌的宫殿比沈家的地牢还要冰冷。

苏玺文偷偷塞给她一块温热的茯苓糕,可糕点在嘴里嚼着,却再也尝不出半点甜味。

沈梦雪猛地站起身,素白裙摆扫过青玉地砖,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浅紫色的眼眸里翻涌着难以置信的光,发间碎钻步摇剧烈晃动,几乎要从鬓边滑落。

“二叔也要送我回去?”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透着一股倔强,“可我在沈家……”

话未说完,就被墨君赫冰冷的眼神打断。他缓缓转过身,月白锦袍上的金龙仿佛活了过来,张牙舞爪地盯着她。

“雪儿,”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沈家是你的家,你早晚要回去。难道你想一辈子躲在这里吗?”

沈梦雪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雕花圆桌,桌上的青瓷茶盏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看着二叔熟悉的脸庞,却觉得无比陌生。那个曾经把她扛在肩上,陪她放风筝的二叔去哪儿了?

苏玺文连忙拉住她的手,温声道:“梦梦,别着急,有二婶在呢。”

她转头看向墨君赫,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君赫,孩子刚回来,让她先住几天吧。”

墨未萧也上前一步,靛蓝劲装下的拳头紧握:“父皇,雪儿在沈家受了那么多苦,您怎么能……”

“住口!”墨君赫厉声打断,“轮得到你说话吗?”他看向沈梦雪,眼神稍微缓和了一些,“雪儿,我知道你在沈家受了委屈,但那都是为了让你成长。你母亲临走前,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你,让你成为一个坚强的人。”

沈梦雪听到“母亲”两个字,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笑容,想起她温柔的叮嘱,心中一阵刺痛。

“我知道母亲希望我坚强,”她哽咽着说,“但我不想再回去了。那里没有亲人,只有冷漠和欺负。”

“胡说!”墨君赫眉头紧锁,“你外公外婆,还有你小姨,他们都是你的亲人。”

“外公外婆只关心沈家的利益,”沈梦雪擦了擦眼泪,语气带着一丝苦涩,“小姨虽然对我好,但她在沈家也受尽了委屈。我不想再看到她被欺负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程意突然开口:“皇上,梦雪说的或许有道理。沈家近年来势力越来越大,难免会有些跋扈。”

何煦也点头道:“是啊,皇上。梦雪在沈家受苦,我们都看在眼里。不如让她先留在宫里,从长计议。”

墨君赫看了看程意和何煦,又看了看苏玺文和墨未萧,最后把目光落在沈梦雪身上。

她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抖,浅紫色的眼眸里满是泪水,却又透着一股不屈的倔强。

他叹了口气,语气终于软化下来:“好吧,就让你先留在宫里。但你要答应我,好好读书习武,将来总有一天,你要学会自己面对一切。”

沈梦雪惊喜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看着二叔,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答应您,二叔!”

苏玺文松了一口气,连忙拉着沈梦雪的手:“好了好了,别哭了。二婶再给你做些好吃的。”

墨未萧也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小哭包,这下开心了吧?”

沈梦雪破涕为笑,用力擦了擦眼泪。

她看着眼前的亲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虽然未来还充满未知,但她知道,只要有他们在,她就不再是孤单一人。

——————

窗外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殿内,给冰冷的金砖铺上了一层温柔的银纱。

沈梦雪靠在二婶的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气,渐渐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她睡得格外安稳,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母亲还在身边的日子。

第二天清晨,沈梦雪被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吵醒。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锦被里,身上盖着一条绣着蝴蝶的薄毯。

这是她以前在宫里住的房间,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样。

梳妆台上放着她小时候玩过的拨浪鼓,床头柜上摆着一盆盛开的玉兰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远处的宫殿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仙境。几只白鸽从她窗前飞过,留下一串清脆的鸽哨声。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进来。”沈梦雪说道。

门被推开,一个小宫女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公主,您醒了?这是皇后娘娘让奴婢给您送来的早餐。”

托盘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羹,一碟精致的梅花酥,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牛乳。

沈梦雪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你。”

小宫女退下后,沈梦雪坐在桌前,慢慢品尝着早餐。

莲子羹清甜可口,梅花酥酥脆香甜,牛乳温热顺滑。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温暖和安心。

吃完早餐,她换了一身淡蓝色的衣裙,宫女给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戴上一支母亲留给她的白玉簪。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浅紫色的眼眸清澈明亮,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她走出房间,准备去找二叔二婶。

刚走到走廊,就看到墨未萧靠在一根盘龙柱上,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哟,我们的小公主醒了?”他摇着折扇,慢悠悠地走过来,“今天气色不错嘛。”

沈梦雪白了他一眼:“太子哥哥又在取笑我。”

“不敢不敢,”墨未萧笑着说,“走吧,父皇和母后在御花园等你呢。”

两人并肩走在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路边的花草散发着清香,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太子哥哥,”沈梦雪突然开口,“你说,我以后真的要回沈家吗?”

墨未萧收起折扇,认真地看着她:“傻丫头,别想那么多。有我和父皇母后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沈梦雪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安。她知道,沈家始终是她无法逃避的地方。

来到御花园,只见墨君赫和苏玺文正坐在一张石桌旁,桌上摆着茶具和一些点心。

“二叔,二婶。”沈梦雪走上前。

“快来坐下,”苏玺文笑着拉她坐在自己身边,“尝尝二婶新做的桂花糕。”

沈梦雪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香甜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墨君赫看着她,眼神温和:“雪儿,今天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沈梦雪好奇地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墨君赫神秘地笑了笑。

用过早餐,墨君赫带着沈梦雪和墨未萧来到了皇宫深处的一个庭院。

这里偏僻幽静,院中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树下有一个石桌和几个石凳。

“这里是……”沈梦雪疑惑地看着四周。

“这里是你母亲以前住的地方,”墨君赫轻声说,“她走后,我就让人把这里封存了起来,一直没有动过。”

沈梦雪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走近梧桐树,看到树干上刻着一些模糊的字迹。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那些字迹,仿佛能感受到母亲当年的气息。

“母亲……”她喃喃自语,眼中泛起了泪光。

墨君赫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个小小的木盒:“这是你母亲给你的礼物。她临走前,让我在你懂事的时候交给你。”

沈梦雪双手颤抖着接过木盒,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放着一封信和一个玉佩。

她先拿起玉佩,只见那是一块晶莹剔透的暖玉,上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玉佩触手温热,仿佛还带着母亲的体温。

她将玉佩紧紧握在手中,然后拿起那封信。信封上是母亲熟悉的字迹,写着“吾爱雪儿亲启”。

沈梦雪深吸一口气,慢慢打开信封。信纸上的字迹娟秀优美,字里行间充满了母亲对她的爱和期望。

信中,母亲告诉她,沈家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让她以后一定要小心。

最后,母亲写道:“雪儿,我的宝贝女儿。不要害怕,不要孤单。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坚强地面对。记住,你不是一个人,母亲永远在你身边。”

读完信,沈梦雪早已泪流满面。她紧紧抱着木盒,仿佛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

墨君赫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好了,雪儿,别难过了。你母亲也希望你能开心快乐地生活。”

沈梦雪抬起头,擦了擦眼泪,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二叔,我知道了。我会坚强的,我不会让母亲失望的。”

墨未萧也上前一步,递给她一块手帕:“小哭包,快擦擦眼泪吧。你看你,哭成小花猫了。”

沈梦雪接过手帕,破涕为笑:“太子哥哥又取笑我。”

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洒在沈梦雪身上,也洒在她手中的凤凰玉佩上。玉佩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仿佛母亲的爱,永远陪伴在她身边。

从那天起,沈梦雪在宫里住了下来。她每天跟着二叔读书,跟着二婶学女红,还跟着太子哥哥习武。她的生活充实而快乐,渐渐忘记了在沈家的不快。

然而,她知道,平静的日子不会永远持续下去。沈家的秘密,母亲的期望,还有未来的挑战,都在等着她。

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她有亲人的爱和支持,还有母亲留给她的凤凰玉佩。

她相信,只要坚强勇敢,就一定能面对一切困难,找到属于自己的未来。

而此刻,在皇宫的一角,一个身影正透过窗户,静静地看着沈梦雪的方向。

他的眼神复杂,不知是欣慰,还是担忧。

这个人,正是墨君赫。他看着沈梦雪逐渐成长,心中既有作为长辈的欣慰,也有对她未来的担忧。

他知道,沈梦雪的路还很长,充满了未知和挑战。

但他也相信,沈梦雪一定能像她母亲一样,坚强勇敢,克服一切困难。因为她是沈家的女儿,也是他墨君赫的侄女。

一阵微风吹过,吹落了梧桐树上的几片叶子。

沈梦雪抬起头,看着飘落的叶子,露出了微笑。

她知道,新的生活开始了,而她,已经准备好了。

沈梦雪将凤凰玉佩贴身收好,那温润的触感仿佛母亲的手轻轻覆在心上。

她跟着墨未萧来到演武场,靛蓝劲装的太子已备好了软剑,剑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看好了,这是‘流光剑法’的起势。”墨未萧手腕翻转,剑尖划出半轮银月,落叶被剑气卷着在空中旋成旋涡。

沈梦雪握紧木剑模仿,浅紫色裙摆随动作翻飞,却在挥出第三式时脚下踉跄。

“笨蛋!”墨未萧收剑扶住她,指腹擦过她手背上磨出的红印,“沈家没教你基本功?”话音刚落便后悔——沈梦雪颈间的鞭痕在汗湿的发间若隐若现。

她却笑着摇头,从袖中摸出小姨给的伤药:“小姨说我骨骼清奇,适合学奇门法术。”

说着掏出张泛黄的符纸,往梧桐树上一贴,树皮竟缓缓渗出晶莹的汁液。

墨未萧挑眉夺过符纸,指尖刚触到朱砂字迹,符纸突然化作蝴蝶振翅飞走。远处传来何煦的笑骂:“小丫头又偷用你小姨的宝贝!”程意跟着出现,手里提着刚烤好的糖桂花糕。

四人围坐在梧桐树下,沈梦雪咬着糕点,看何煦与程意为了一只烤焦的鸡翅拌嘴,突然想起沈家膳厅里冰冷的鹿肉。

墨未萧将温热的桂花酿推到她面前,靛蓝衣袖扫过石桌。

“雪儿,”墨君赫的声音从月洞门传来,玄色披风上落着金黄的银杏叶,“明日随我去趟藏书阁。”

他身后的苏玺文捧着件藕荷色斗篷,珍珠护甲在暮色中闪着柔光。

藏书阁的紫檀木架上堆满古籍,沈梦雪跟着墨君赫走到最深处,只见暗格里放着幅残破的画卷。

展开后,褪色的宣纸上绘着座云雾缭绕的仙山,山巅宫殿的飞檐上蹲着只玉雕凤凰,与她怀中的玉佩竟有七分相似。

“这是沈家先祖修仙时的居所。”墨君赫指尖划过画中被火焰烧出的破洞,“五百年前仙魔大战,沈家为护苍生封印了魔尊,却也因此……”他突然住口,取过旁边的青铜匣,里面躺着支断成两截的玉簪。

墨君赫的指尖在青铜匣边缘顿了顿,烛光将他眼底的复杂情绪揉碎在阴影里。

他取出那支断成两截的玉簪——羊脂白玉的簪身缠着银丝莲纹,断裂处却凝结着暗褐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痂。

沈梦雪凑上前时,忽然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冷香,和母亲梳妆台上的安神香竟有几分相似。

“这是……”她的指尖刚要触到断簪,墨君赫却猛地合上匣子,紫檀木盖撞出沉闷的声响。

他转身时玄色披风扫过书架,几卷古籍簌簌落下,露出背后石壁上模糊的刻痕——竟是半只展翅的凤凰,尾羽处缺了一角,恰似她贴身的玉佩。

“是位很重要的长辈。”二叔的声音忽然沙哑,手掌落在沈梦雪发顶时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当年总说,簪子断了可以重铸,人若散了……”

他忽然停住,从袖中摸出块暖玉塞进她掌心,“去玩吧,二婶在御膳房新做了栗子糕。”

沈梦雪攥着温润的玉块走到月洞门,回头望见二叔正对着断簪发呆,金丝绣的蟠龙纹在烛火下扭曲成狰狞的形状。

藏书阁外的梧桐叶又落了几片,墨未萧正倚着廊柱擦拭软剑,见她出来便晃了晃手中的油纸包:“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酥皮点心的甜香混着桂花酿的醇厚,沈梦雪却盯着他剑柄上镶嵌的凤目红宝石——那颜色,竟和断簪断裂处的暗褐如出一辙。

“太子哥哥,”她忽然抓住他的手腕,“你说,人真的能像簪子一样……断了还能接上吗?”

墨未萧的动作猛地僵住,靛蓝衣袖滑落时,她看见他肘弯处有道月牙形的疤痕,和母亲留给她的那块暖玉上的纹路,竟严丝合缝。

墨未萧擦拭软剑的动作骤然凝滞,剑锋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

沈梦雪踮脚凑到他面前时,瞥见他耳后新结的痂——那是前日在演武场替她挡下流矢留下的。

他慌忙将剑入鞘,却不小心碰倒廊下的青瓷灯盏,铜铃般的脆响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寒鸦。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墨未萧弯腰捡拾碎片,指节在月光下泛着青白。

他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话,可喉结却不受控地上下滚动,惊起满地碎银般的月光。

沈梦雪蹲下身帮他收拾,发间白玉簪晃出细碎银光:\"二叔给我看了个簪子,断成两截的玉簪。\"

她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掌心纹路,\"但我总觉得他说起簪子时,眼底的伤......比簪子的裂痕还深。\"

\"有什么好伤感的?\"墨未萧突然直起身,玄色靴跟碾过一片枯叶,发出细微的脆响。

他伸手戳了戳沈梦雪的额头,指腹带着习武留下的薄茧,\"你这丫头疑心真重,那只是一位长辈留下来的簪子。\"

他的声音刻意拖长,尾音却在穿堂风里打了个旋,像断了线的风筝。

\"那位长辈呢?\"沈梦雪仰起脸,浅紫色眼眸在月光下泛起水光。

她注意到太子哥哥握紧的拳头,靛蓝劲装下凸起的青筋蜿蜒如蛛网。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沉沉地敲在寂静的宫墙上。

墨未萧转身望向夜幕深处,漫天星子落在他的睫毛上,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暗潮。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她很强大,说不定去哪儿玩儿了吧。\"

他轻笑一声,笑声却比寒风更冷,\"反正已经许多年没出现过了,不过再过几年......应该就回来了。\"说这话时,他的目光落在沈梦雪颈间若隐若现的鞭痕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是这样吗?\"沈梦雪歪着头,发间碎钻步摇轻轻晃动。

她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太子哥哥冰凉的耳垂,\"那她为什么要留下簪子?\"

墨未萧猛地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廊柱,震落几片积灰的蛛网。

\"有一些长辈特别喜欢留下什么当做纪念,\"他的声音发颤,却努力维持着平稳,\"让祖祖辈辈都记着......\"

话音未落,一阵夜风吹过,将沈梦雪的茜色披帛掀起,在空中划出半道忧伤的弧线。

沈梦雪点点头,素白裙上的银丝流云纹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她没看见太子哥哥转身时,偷偷抹掉眼角的湿润;也没听见他在风里喃喃自语:\"等你再强大些,我一定......\"

夜色渐深,两人的影子在青砖地上越拉越长,却始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像那支永远无法愈合的断簪。

沈梦雪将掌心的碎瓷片碾成齑粉,任由夜风卷着银砂般的粉末掠过发梢。

远处太液池传来冰裂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惊起寒鸦扑棱棱的振翅声。

她望着墨未萧远去的背影,靛蓝衣角消失在九曲回廊的转角,像一滴沉入深海的墨,转瞬便被夜色吞没。

此后的日子里,那支断簪如同沉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底偶尔泛起涟漪。

每当她伏案习字,砚台里晕开的墨痕总让她想起青铜匣里凝结的暗红;

刺绣时银针穿过绸缎的触感,恍惚间竟与触碰断簪时的冰凉重叠。

她常在夜半惊醒,望着帐顶摇曳的鲛绡,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在凝视,带着和母亲安神香相似的冷冽气息。

某个雪霁初晴的午后,沈梦雪在御花园梅树下拾到片染血的白梅。

花瓣上暗红如朱砂,边缘却结着冰晶,像是被某种力量瞬间凝固。

她攥着花瓣跑去找墨未萧,却见太子正在校场挥剑,剑锋卷起的雪雾里,隐约有半支玉簪的虚影一闪而逝。

\"你说那位长辈......\"沈梦雪咬着下唇,看墨未萧擦拭剑锋的动作突然变得僵硬,\"会不会像小姨那样,会偷偷往我袖袋里塞蜜饯,给我讲江湖上的奇闻轶事?\"

她踮脚去够枝头的残雪,浅紫色裙摆扫过覆着薄冰的石阶,\"还是像二婶儿,会在我读书困倦时,悄悄把我冰凉的脚捂在怀里?\"

墨未萧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剑身映出他泛红的眼眶。

远处传来苏玺文呼唤用膳的声音,惊飞了枝桠间休憩的麻雀。\"也许都不是。\"

他忽然开口,声音裹着呵出的白雾,\"她......更像冬日里的初雪,看着清冷,却能护着万物熬过寒冬。\"

说罢他转身离开,靴底碾碎积雪的声响里,沈梦雪分明听见一声压抑的叹息。

暮色四合时,沈梦雪独自来到藏书阁。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断簪所在的暗格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她轻轻触碰石壁上残缺的凤凰雕刻,指尖突然触到凹陷处刻着的小字——\"等雪\"。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恍惚间她仿佛看见,那个神秘的长辈正站在云雾缭绕的仙山之巅,凤目含霜,手中玉簪泛着冷冽的光。

\"你到底是谁呢?\"她对着虚空低语,发间玉簪突然轻轻发烫。

窗外的雪又下起来了,第一片雪花落在掌心时,沈梦雪忽然觉得,那个消失多年的身影,或许正藏在每一片晶莹的六角冰晶里,默默注视着她的成长。

——————

沈梦雪住了好长时间,她已经不记得在这里住了多久了,但是这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睡过最安稳的觉。

她可以躺在二婶的怀里,听二婶给她讲故事;俏皮地偷偷跑到太子哥哥的背上,让他背她;也可以偷偷坐到二叔的龙椅上。

两个爷爷也非常宠她,家里的人都很爱她,宫女们也很照顾她。

然而,沈梦雪还是决定离开,这个决定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她要回去继续训练,觉得自己休息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想到回去可能会面对布思瑰的生气,她心中虽有些忐忑,但还是坚定了离开的决心。

在沈梦雪要走的前一个晚上,二叔二婶特意为她办了一个盛大的欢送会。

暗卫和宫女们都参加了,大家一个比一个哭得厉害。

和沈梦雪交好的宫里娘娘们也都来了,就连和她关系不好的,也在二叔的威压下不得不出席——毕竟谁都不敢得罪二叔最疼爱的侄女儿,平日里躲还来不及,更别说在这个时候得罪她了。

值得一提的是,二婶只生下太子一个孩子,二叔的孩子也全都是儿子,没有女儿,而沈梦雪是家族里年龄最小的,所以所有人都让着她。

就算有些娘娘本身不喜欢她,但她们的儿子都单纯地喜欢沈梦雪,是那种兄妹之间的宠爱,也都把她捧在手心里。

为了这场欢送会,二婶亲自下厨,做了不少沈梦雪爱吃的菜。

餐桌上摆满了鸡油卷儿、糖蒸酥酪、蟹肉小饺、山药糕、贾粉糕、鸭子肉粥、藕粉桂糖糕、素蒸芋头、枣泥酥、桂花糕、佛手酥、凤梨酥、云片糕、玫瑰酥、雪片糕、栗子糕、一口酥、九层糕、桂片糕、蜜仁糕、牡丹糕、枣花酥、墨子酥、松仁糕、蛋黄酥、荷花酥、梅花香饼、七巧点心、翠玉豆糕、糯米凉糕、桃花酥、菊花酥、龙井茶酥、梨花酥、粉色荷花酥、向日葵酥、茉莉茶酥、四叶草花酥、柿子酥、枣泥山药糕,还有饺子、炒鸡面、三鲜面。

二婶早在听说沈梦雪要走的消息时,就开始筹备,还和宫女们一起动手制作。

她做的大部分都是甜食,因为知道沈梦雪爱吃甜。

二叔则让御膳房的人做了一些其他菜肴,有宫保鸡丁、糖醋排骨、清蒸鲈鱼、蒜泥白肉、香酥鸭、西湖醋鱼、桂花鱼翅、清蒸武昌鱼、三杯鸡、龙井虾仁、烤全羊、川汁鸭掌、清蒸大闸蟹、糖醋鲤鱼、叫花鸡、百鸟朝凤、蟹粉狮子头、东安子鸡、松鼠桂鱼、红烧甲鱼、四喜丸子、红焖羊肉、贵妃鸡、罗汉大虾、片皮乳猪、油焖大虾、黄焖鱼翅、佛跳墙、爆炒凤蛇、荷包里脊、樱桃肉、鸡丝银耳、荷叶鸡、姜汁鱼片、凉拌黄瓜、蚂蚁上树、麻婆豆腐、素烧狮子头、鸡汤小白菜、菊花豆腐、鲜蘑菜心、素炒三丝、红油云丝、马蹄豆花、五宝鲜蔬、红烧茄子 。

此外,还有莲子羹、墨鱼羹、豆腐羹、杏仁羹、百合羹等甜羹,莲藕排骨汤、老鸭汤、鲫鱼豆腐汤、排骨冬瓜汤、乌鸡汤、羊肉汤、牛肉汤、猪肚汤、酸辣汤、紫菜蛋花汤等热汤,以及米酒、果酒、女儿红、葡萄酒、梨花酒、千里酒等酒水,更备齐了西湖龙井、茉莉花茶、碧螺春茶、铁观音茶、普洱、方山茶、云茶等名茶。

刚开始,二叔觉得菜还不够,毕竟参加晚宴的人那么多。

但沈梦雪却说:“够了,够了,太多了,根本就吃不完。”二叔这才作罢,却早早就吩咐御膳房的人做好准备,要是菜不够了,随时准备添菜。

揽月殿的琉璃灯盏映着满桌珍馐,沈梦雪咬着块枣泥酥,忽然发现所有酒壶都被换成了温热的杏仁露。

她抬眼望向主位,见二叔墨君赫正用银匙搅着莲子羹,金丝绣的蟠龙袖口微微扬起——那是他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说小姑娘家喝不得冷食。

殿角的铜鹤香炉飘出龙涎香,与满桌甜香混在一起,暖得像二婶苏玺文揽着她的怀抱。

“我来敬梦雪一杯。”丽妃的声音如春水般温柔,她身着月白色蹙金绣玉兰裙,鬓边一支赤金点翠步摇随动作轻颤。

琉璃盏里的杏仁露泛着乳白光泽,她举盏时腕间的羊脂玉镯撞出清响:“愿我们家梦雪平安长大,岁岁欢愉,身体康健。”

烛光在她眼底碎成星子,映得沈梦雪鬓边的珍珠流苏也跟着发亮。

“谢丽妃娘娘!”沈梦雪连忙起身,淡紫色广袖拂过案几,绣着缠枝莲的裙摆扫过青砖地。

她学着宫里的规矩福身,发间的白玉簪却不小心勾住了流苏,惹得丽妃轻笑出声,亲自上前替她理好碎发,指尖的蔻丹染着淡淡的凤仙花色。

忽然席间传来一声轻笑,三皇子墨子瑜晃着脑袋站起来,石青色锦袍上的团鹤纹随着动作晃动。

他手里端着的并非杏仁露,而是一小盏温热的葡萄酒,酒液在琉璃盏里晃出红宝石般的光:“祝梦雪下次回来,可别再哭鼻子啦!”

话音未落,满殿的凝重瞬间被笑声冲散,暗卫们藏在廊柱后的肩膀都在轻颤,苏玺文用帕子掩着嘴笑,连墨君赫的嘴角都勾起了不易察觉的弧度。

“墨子瑜!”沈梦雪跺脚,素白靴底踩得金砖地咚咚响。

她身上的淡紫色襦裙是二婶新做的,领口绣着银线卷云纹,腰间的玉佩随着动作轻晃,撞出细碎的脆响:“就知道欺负我!”发间的鎏金步摇剧烈晃动,垂下的珍珠流苏差点扫到面前的糖蒸酥酪。

三皇子笑得前仰后合,石青色衣袖差点拂翻了醋鱼的瓷盘:“哪儿有欺负?”

他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凑到沈梦雪面前,故意压低声音:“下次回来哥哥带你去西市看杂耍,那儿有卖会翻跟头的小猴子,比太子哥哥的软剑好玩多了!”

沈梦雪别过脸,却偷偷勾起了嘴角。

她瞥见墨未萧在一旁挑眉,靛蓝衣袖下的手指正悄悄比划着“三皇子又在说胡话”的手势。

殿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淡紫色的裙摆上投下梅枝的影子,与腰间那枚凤凰玉佩的暖光交叠在一起,像极了这场盛大欢送会里,所有藏在笑声与泪水中的、温热的牵挂。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坐在角落里的德妃轻轻放下茶盏,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

她身着暗紫色织金云纹宫装,头戴九凤衔珠钗,举手投足间尽显尊贵,却难掩眼底的嫌恶。

可当她注意到墨君赫投来的目光时,立刻换上一副慈爱的笑容,轻声说道:“梦雪这一去,可要照顾好自己,莫要让大家担心。”那声音甜腻得如同掺了蜜,却让沈梦雪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而一旁的四皇子墨逸轩,生性活泼好动,此时早已按捺不住。

他腾地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锦袍上的麒麟纹样随着动作飞扬。

“梦雪妹妹,等你回来,我带你去骑马!御马场新来的那匹枣红马可威风了,跑起来快得像风一样!”他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全然没注意到德妃暗暗握紧的拳头。

沈梦雪正想回应,却见二婶苏玺文红着眼眶,缓缓站起身来。

她的茜色披帛在烛光下轻轻飘动,脸上的妆容已被泪水晕染,却依然温柔。

“好孩子,”她的声音哽咽,“在外面要是受了委屈,记得一定要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里面装着一支通体晶莹的玉簪,簪头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并蒂莲,“这是二婶给你的礼物,戴上它,就像二婶在你身边一样。”

沈梦雪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她跑上前紧紧抱住二婶,泪水浸湿了茜色的衣料。

“二婶,我会想你的。”她抽泣着说。墨君赫也站起身,走到沈梦雪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月白锦袍上的金龙仿佛也带着不舍。

“雪儿,”他的声音难得地柔和,“记住,你是朕的侄女,无论何时,都不要让自己受委屈。”

墨未萧则默默地将一个包裹放在沈梦雪手中,里面是他特意准备的防身软剑和一些伤药。

“遇到危险,记得用这个。”他的眼神坚定,却又藏着一丝担忧。沈梦雪看着手中的包裹,又看看周围疼爱她的亲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夜色渐深,欢送会也接近尾声。

沈梦雪站在宫门口,回头望着灯火辉煌的宫殿,月光洒在她淡紫色的裙摆上,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

她知道,虽然前方充满未知,但有这些亲人的爱,她便不再害怕。

而此时,在宫殿的阴影中,德妃望着沈梦雪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随即又隐入黑暗之中……

——————

马车碾过青石板的震动突然剧烈起来,沈梦雪手中的软剑还未出鞘,车帘外便传来金属相撞的锐响。

她攥着剑柄的指尖发白,绣着银蝶的裙摆被冷汗浸透,紧贴在腿上。

车辕突然断裂,马匹嘶鸣着人立而起,月光透过破碎的车窗洒进来,将车外晃动的黑影切割成锋利的碎片。

当第一具尸体重重砸在车顶时,沈梦雪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她慌乱地摸索着车门,却在触到门闩的瞬间僵住——温热的血顺着缝隙渗进来,在她掌心绽开暗红的花。

车外传来此起彼伏的闷哼,刀剑刺入血肉的噗嗤声混着铁锈味涌进车厢,像无数细针在耳膜上跳动。

\"哐当!\"有人踹碎车门,沈梦雪下意识挥出软剑,却见寒光闪过,那人的头颅竟直直飞向半空。

温热的血雨劈头盖脸浇下来,溅在她淡紫色的襦裙上,绽开一朵朵妖异的红梅。

她僵在原地,看着那具无头尸体抽搐着倒下,颈腔喷出的血柱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磷光。

\"闭眼。\"熟悉的清冷嗓音裹着血腥气传来。沈梦雪还未反应,便被拉入一个带着铁锈味的怀抱。

她鼻尖蹭到对方黑衣上黏腻的血渍,这才惊觉布思瑰的外袍早已被浸透,黑色绸缎下的肌肉正随着呼吸剧烈起伏。

刺客的刀锋擦着她耳畔掠过,带起的劲风掀飞了鬓边的玉簪。

布思瑰的匕首精准刺入来人咽喉,手腕翻转间又挑断另一人的脚筋。

沈梦雪透过对方肩头的缝隙望去,看见黑衣下露出的半截手臂——那里纵横交错着新旧不一的伤疤,最狰狞的一道从肘弯蜿蜒至掌心,此刻正淌着血,将握剑的手染得通红。

原来那些深夜消失的训练伤痕,那些永远洗不净的药味,都藏在这层黑色衣料之下。

血腥味越来越浓,沈梦雪感到胃里翻涌,却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

布思瑰的后背抵着她颤抖的身躯,剑锋扫过她发梢时,她看见月光在剑刃上凝成的冷芒,像极了藏书阁里那支断簪的寒光。

当最后一声惨叫消散在夜风里,满地尸体的血正顺着青石板的缝隙汇成溪流,在她绣鞋边漫成小小的血泊。

布思瑰缓缓转身,面罩下的呼吸声粗重而急促。

沈梦雪望着对方染血的指尖,突然想起这人曾用这双手替她包扎伤口,为她折下最甜的桂花。

黑衣上滴落的血珠砸在她手背,滚烫得灼人。\"别看。\"

布思瑰想替她遮住眼睛,却在触及那些溅满鲜血的珍珠发饰时,僵硬地收回了手。

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惊起栖在屋檐的乌鸦。

沈梦雪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的血痂,淡紫色裙摆上的银蝶在血泊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眼泪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来,只是怔怔地望着布思瑰身后那片被鲜血浸透的月色——原来真实的杀戮,比沈家祠堂里的刑具更冷,比长辈留下的断簪更锋利。

夜风裹着血腥气灌进破碎的车厢,沈梦雪的淡紫色裙摆沾满泥浆与血渍,绣着银蝶的襦裙下摆被血浸透,沉甸甸地坠着。

她扶着车门的手指微微发抖,指腹触到一道新鲜的剑痕,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浑身一颤。

布思瑰的身影在满地狼藉中伫立,黑色劲装被割裂成布条,露出的皮肤上渗出细密的血珠,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磷光。

“布思瑰……”她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沙哑得连自己都陌生。

脚步虚浮地向前挪动,绣鞋踩在血泊里发出“咕唧”的声响,惊飞了趴在尸体上的苍蝇。

她看见布思瑰握着剑的手还在微微颤抖,指缝间不断渗出鲜血,滴落在青石板上,和地上蜿蜒的血河融为一体。

布思瑰缓缓转身,面罩下的呼吸声粗重而急促,带着受伤野兽般的喘息。

沈梦雪这才看清,对方左眼下方有道新鲜的伤口,皮肉翻卷着,血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染血的衣襟上。

那双眼透过面罩的缝隙凝视着她,平日里沉静如渊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

“别看。”布思瑰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想要抬手遮住她的视线,却又在看到自己满手鲜血时僵在半空。

沈梦雪却固执地向前走,裙摆扫过一具睁着双眼的尸体,那双空洞的瞳孔映着她苍白的脸,吓得她踉跄着后退,却被布思瑰一把揽进怀里。

熟悉的冷香混着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沈梦雪这才惊觉布思瑰的后背早已被鲜血浸透,黑色绸缎下的肌肉还在随着剧烈的喘息起伏。

她将脸埋进对方的肩头,听见布思瑰强撑着平稳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震得她耳膜生疼。“对不起……”布思瑰的声音轻得像是呓语,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还是让你看到了。”

沈梦雪死死攥着对方染血的衣襟,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她望着满地横陈的尸体,月光给这些冰冷的躯体镀上一层银边,断剑、残肢、飞溅的血滴,构成一幅令人作呕的画面。

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此刻都化作了无声的尸体,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她。

“为什么……”她抬起头,浅紫色的眼眸里盛满恐惧与不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倔强地不肯落下。

布思瑰摘下染血的面罩,露出那张沈梦雪再熟悉不过的脸——此刻却苍白如纸,左眼下方的伤口狰狞可怖。

“因为我是你的暗卫。”她的指尖轻轻擦过沈梦雪的脸颊,带着血的手在她皮肤上留下一道红痕,“保护你,是我唯一的使命。”

远处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布思瑰立刻将沈梦雪护在身后,染血的剑再次出鞘。

沈梦雪望着她紧绷的背影,忽然发现,这个总是沉默寡言的暗卫,竟如此高大,如此可靠。

即便浑身浴血,即便伤痕累累,却依然如同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将所有危险挡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沈梦雪的指尖悬在布思瑰渗血的伤口上方,月光将那道狰狞的创口照得纤毫毕现——皮肉外翻如绽开的红梅,凝结的血痂间还嵌着细小的金属碎屑。

她的手指不受控地发颤,最终轻轻覆上那片滚烫的皮肤,触感粗糙得像砂纸磨过掌心,惊得布思瑰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怎么弄的?\"她的声音裹着哭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稳住颤抖。

布思瑰垂眸避开她的目光,沾血的碎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半张苍白的脸。

夜风卷起满地血腥气,将她破碎的黑衣吹得猎猎作响,露出腰间缠着的浸透血的绷带。

\"前段时间出去接任务的时候,不小心被别人暗杀的。\"

布思瑰的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齿轮,说话时牵动伤口,渗出的鲜血顺着下颌滴在沈梦雪手背上。

她突然意识到不妥,猛地别过脸,却被沈梦雪扳住肩膀。

\"是因为我吗?\"沈梦雪的浅紫色眼眸里蓄满泪水,倒映着布思瑰染血的面容。

她想起临走前布思瑰欲言又止的神情,想起沈家地牢里那些若有若无的监视目光,指甲几乎要将掌心抠出血来。

布思瑰的睫毛剧烈颤动,面罩下的呼吸声变得粗重:\"不是,沈家人还没有发现我。\"

她试图挤出个安抚的笑容,嘴角却被牵扯得扭曲,\"不过是些杂鱼,处理干净就好。\"

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咳嗽从胸腔深处翻涌而出,暗红的血沫溅在沈梦雪的绣鞋上。

\"对不起......\"沈梦雪的眼泪终于决堤,滚烫的泪珠砸在布思瑰伤口上,疼得她浑身紧绷。

远处传来零星的脚步声,布思瑰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染血的剑重新握紧,却因牵动伤口而闷哼出声。

\"是我临阵脱逃,我太害怕了。\"

沈梦雪抓住对方染血的衣襟,绣着银蝶的袖口很快被浸透,\"我要是没有离开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受伤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过去无数个夜晚,布思瑰总是默默处理着身上的小伤,用浸着草药的布条缠绕手腕,却从未像此刻这般狼狈。

她想起那些被藏在夜色里的训练伤痕,想起藏书阁外偶尔瞥见的带血绷带,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日日相伴的朋友一无所知。

布思瑰凝视着眼前哭得颤抖的少女,月光落在她沾血的发间,将泪痕照得发亮。

她缓缓抬起染血的手,又在触到沈梦雪脸颊时僵住,最终只是用裹着绷带的手腕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头:\"你该怕的。\"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但别怕我......\"话未说完,新一轮马蹄声由远及近,惊得她立刻将沈梦雪推进残破的马车,自己则如黑豹般隐入阴影,只留下满地狼藉与未说完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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