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林菀君从李月棠口中了解到干校的具体情况。
宋家虽然不是第一批来干校的垦荒者,但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去年初秋第一批下放人员抵达之后,开始垦荒播种,为今年干校的粮食供应做准备。
这些下放人员都是从城市各个机关而来的,绝大多数是从政人员与家属。
你让他们搞管理统筹全局,那绝对都是个顶个的好手,可让他们种田……
后果就是粮食产量低到惨绝人寰,以至于还得向公社借粮,百十来号人吃不饱穿不暖,过的日子那叫一个凄凄惨惨。
而且住宿条件也很差。
土坯房,四面漏风,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还时不时有蝎子蜈蚣长虫等毒物莅临指导,简直不要太刺激。
“你别看咱们这通铺破破烂烂,但其实已经是整个干校最好的房子了!”
李月棠叹息道:“你爸和战津他们住的屋子,连房顶都不齐全,就拿两块塑料布蓬在上面遮风挡雨呢。”
但有什么办法?再大的困难,也得克服不是?
林菀君的铺位在最边上,右手是土墙,左手是婆婆李月棠。
“你爸他们正在加紧时间伐木盖房子,听说再有一个来月,家属房就能建成,到时候能解决三十多户家庭的住房问题呢!”
李月棠有点期待,又有点忐忑,家属房是两居室套间,正好够他们一家人住。
“咱们来得晚,不知道能不能分到房。”
林菀君没有说话,脑子里默默回忆着小说内容。
原剧情里,宋家是最后一批分到家属房的,在大通铺住了足足一年,经历了最寒冷的冬天。
而李月棠在大通铺咽下最后一口气,到死都没有住进盼望的家属房。
原因很简单。
孟福根的妹妹是干校后勤处长的老婆,而后勤处长掌握着分房的权力,因为有靠山,连魏毅夫也管不了他。
在原剧情中,李月棠得罪了孟福根,他妹妹为了替哥哥出气,不遗余力在丈夫耳边吹枕头风。
先是使绊子把李月棠分配到最苦最累的拉粪班,又把本该属于宋家的分房名额给了旁人。
“放心,咱们肯定能第一批住进家属房的,毕竟我爸的身份摆在这里!”
林菀君安抚着李月棠,眼底闪过一抹坚定。
家属房,她必须拿下!
下午时分,排长伍仁义找林菀君谈话,一脸为难。
“那什么……你被调到别的排了。”
他不敢看林菀君的眼睛,说话也结结巴巴。
按照原来的安排,林菀君与李月棠都在后勤班打杂,是干校最轻松的。
可刚才他接到陈处长的命令,让林菀君去拉粪班报到。
拉粪班,顾名思义,就是负责把干校所有厕所与牲口圈的粪土清理干净并拉到田里。
这是最脏最累的活,犯错误最严重的人员才会被分到拉粪班接受改造。
而且干活的都是男人,怎么能让林菀君一个小姑娘去干这种活呢?
更何况,她还是宋家的儿媳妇!
“是把我分到拉粪班了吗?”
林菀君神色平静,显然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
从她抄起棍子抡在孟福根脑袋那一刻起,她就知道结果了。
“没事,伍排长你别为难,我知道这不是您的安排。”
林菀君笑着说道:“我一会儿就去报到。”
听到儿媳妇被分到拉粪班,李月棠怒不可遏。
“这不是欺负人吗?哪有让女人去干这种事的?不行,我找校长理论去!”
林菀君拉住了李月棠。
“您以为校长不知道这事儿?他若是有能力改变什么,哪里还用伍排长跑这一趟?”
原剧情里,李月棠被分配到拉粪班之后,因为心眼实诚不懂变通,没少吃苦受罪,很快身体就出了问题。
可林菀君不是李月棠,她比猴都精明,怎么能吃这个亏呢?
“我先过去看看,您别着急,也别找校长吵架,还是那句话,能忍则忍。”
安抚好婆婆,林菀君吊儿郎当往拉粪班走去。
拉粪班一共九个人,此刻都在干校后面的牲口圈里清理大粪,苍蝇乱飞,蛆虫乱爬,冲天的臭味让人作呕。
林菀君远远就闻到这味道,被熏得几乎睁不开眼。
她从空间里找出个头巾遮住口鼻,又顺手拿了几盒红塔山塞在挎包里。
要知道,红塔山可是一直使用配额制销售方式,需要烟票才能买到,地位大约等用于烟界的茅台。
走到牲口圈附近,林菀君听到谈话声。
“哎,听说咱们班要分来个新人?有没有这回事?”
“我听说是个女人,稀奇不稀奇?”
“瞎扯淡,怎么可能是女人?这干校里,就算犯了再严重错误的女同志,也不可能发配到咱们这宁古塔来受罪!”
……
宁古塔,林菀君有点想笑。
她深吸一口气,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牲口圈,声音娇俏清脆。
“各位战友好,我是新分到咱们班的,我叫林菀君!”
原本正在干活的男人们听到这话,不约而同站起身来,眼珠子掉了一地。
“我类个娘哎,还真是个女人!”
有人失声喊道。
林菀君嘿嘿笑,二话不说开始派烟。
“诸位年龄应该都比我大,我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以后还请多关照!”
为首的人接过林菀君递来的红塔山,忍不住“哟”了声。
“硬通货啊,来,新战友的心意,哥们儿一人一支啊!”
说着就要散烟,林菀君笑道:“这是给您的,其他哥哥叔叔们也有!”
她走到一个人跟前掏出一盒烟,根据对方的模样猜测年龄,或者叫大哥,或者叫叔叔,嘴甜又懂事。
一直走到最后一个人面前,只见对方脸上裹了一块破毛巾,连眼睛都看不清楚。
他没有接林菀君递来的烟,只是怔怔看着她。
林菀君愣了会儿,忽然惊喜大喊。
“哎,时医生?时医生,还真的是你?”
时楷将脸上的毛巾扯下来,露出那张儒雅的脸庞,刚想要伸手与林菀君握手,下一刻又缩回去。
林菀君却主动握住了时楷的手。
“时医生,你怎么被分配到这里了?”
时楷苦笑说道:“乱世浮萍,身不由己,随波逐流。”
虽然他拒绝收林菀君递来的香烟,可林菀君还是硬塞进他手里。
“您不抽也没关系,留着应酬啊,对吧,既然生在这个世上,就逃不开人情世故,该低头时低头,该巴结时巴结,不丢人。”
“在心里划一条道德底线,只要不逾越那条线就好。”
时楷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姑娘,忍不住想到她在火车上救人的果断与利落,还有她此刻看透人情世故的谈话……
她比许多人活得都通透。
于是时楷收下了烟,小心翼翼装在自己口袋里。
林菀君用红塔山开拓人脉,再加上她能说会道嘴巴甜,很快就与拉粪班的其他人打成一片。
“行了行了,你一个小姑娘哪里干得动这种活?去边上歇着吧!”
大家乐呵呵将林菀君“赶”到一边,将她那份活顺手承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