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枝在京城西北那片老胡同里,如蛰伏的孤兽,将自己的过往深深掩埋在耳聋寡妇的伪装之下。
然而,命运的丝线总在不经意间牵出往昔的罪恶,搅乱她看似平静的生活。
那日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在胡同口。王桂枝像往常一样,准备去巷尾的杂货店买些生活用品。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步伐迟缓,活脱脱一副历经沧桑的老妇模样。路过街边一家小酒馆时,酒馆里嘈杂的人声和酒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从酒馆内传出:“王桂枝!我可算找到你了!”王桂枝身子一僵,手中的竹篮险些掉落。
她缓缓转过头,只见酒馆靠窗的位置,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正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男人面色灰暗,头发蓬乱,额头上一道长长的伤疤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狰狞,竟是她在黑龙山时的旧匪同伙——麻三。
麻三几步冲到王桂枝面前,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得意:“哼,这么多年,你躲得可真够深的啊!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
王桂枝强作镇定,压低声音说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说的什么王桂枝。”麻三冷笑一声:“别装了!化成灰我都认得你。当年在黑龙山,咱们一起干了那么多事,你以为能撇得清?”
王桂枝心中暗忖,这麻三是个无赖,一旦缠上就麻烦了。她脸上挤出一丝无奈的笑:“麻三,这么多年过去,我就是个穷苦的寡妇,哪有什么钱。你就行行好,别为难我了。”
麻三哪肯罢休,一把揪住王桂枝的胳膊,恶狠狠地说:“少废话!我最近手头紧得很,你必须给我弄些钱来,不然我就去公安局把你的老底全抖搂出来!”
王桂枝心中恨意如潮,表面却只能赔笑:“麻三,你看你这么大火气。
这样吧,今晚你还在这酒馆,我给你带些钱来,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行不?”
麻三狐疑地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态度诚恳,便松开手:“行,我就信你这一回。要是你敢耍我,你知道后果的!”
王桂枝转身离开,脚步看似沉稳,内心却已乱成一团。回到家中,她关紧房门,在狭小昏暗的屋子里来回踱步。
她深知,麻三这种人贪得无厌,一旦满足他一次,就会像蚂蟥一样甩都甩不掉。而且他知晓自己太多的秘密,随时可能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思索再三,王桂枝决定痛下杀手。
她走到床边,从床底拖出一个陈旧的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摆放着几个用蜡封着口的小瓶子,这些都是她多年来收集和炮制的草药,其中几种混合,便是致命毒药。
王桂枝拿起一个小瓶子,看着里面暗褐色的粉末,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夜幕降临,京城被黑暗笼罩,只有稀疏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王桂枝怀揣着毒药,再次来到小酒馆。
麻三早已等得不耐烦,见她进来,立刻迎上来:“钱带来了吗?”王桂枝挤出一丝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过去:“都在这儿了,你点点。”
麻三迫不及待地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叠钞票,脸上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
王桂枝指着桌上早已准备好的酒菜,说道:“麻三,咱们毕竟兄弟一场,这么久没见,喝杯酒再走吧。”
麻三看着桌上的酒菜和酒,又看看手中的钱,心想她应该不敢耍什么花样,便大大咧咧地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王桂枝也端起酒杯,佯装喝了一口。
没过一会儿,麻三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他捂着肚子,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你……你给我喝了什么?”王桂枝冷冷地看着他:“麻三,你不该来找我的。”
麻三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双腿一软,重重地摔倒在地。他双手在地上乱抓,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周围的食客们纷纷围过来,看着麻三痛苦的样子,都露出惊恐的表情。王桂枝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大声呼救:“快来人啊,他好像突然犯病了!”众人一阵慌乱,但却没人敢上前帮忙。
不一会儿,麻三便没了动静,身体渐渐僵硬。王桂枝心中虽有些紧张,但多年的经历让她很快镇定下来。
趁着众人的慌乱,她悄悄溜出了酒馆。回到家中,她迅速将毒药藏好,仔细检查了一遍屋子,确保没有留下任何与麻三有关的痕迹。
与此同时,酒馆里有人报了警。公安人员迅速赶到现场,对尸体进行了检查,初步判断麻三是中毒身亡。
他们开始对酒馆内的人进行询问,可众人都说不清楚事情的经过。公安人员也对王桂枝进行了询问,王桂枝装作耳聋听不清的样子,咿咿呀呀地比划着,答非所问。
公安人员见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现场又没有留下任何指向她的证据,这起命案便暂时陷入僵局,只能无奈搁浅。
然而,麻烦并未就此终结。没过多久,京城开展了大规模的户口清查工作。王桂枝得知这个消息后,心中又开始忐忑不安。她明白,自己的身份是个定时炸弹,一旦被公安人员仔细追查,很可能会暴露。
就在她忧心忡忡之时,偶然从邻居的闲聊中得知,胡同里有个早年夭折的女户主,叫李翠娥,由于一些原因,其身份信息还未完全注销。
王桂枝觉得这是个机会,她开始四处打听李翠娥的详细信息。她向老街坊们打听李翠娥的生辰、家庭成员等情况,还偷偷翻找了一些旧的户籍资料。
经过一番努力,她收集到了足够的信息,然后精心伪造了一些证明材料,将自己的身份与李翠娥进行了替换。
当公安人员来到胡同清查户口时,王桂枝早早准备好了伪造的材料,装出一副紧张又木讷的样子。
公安人员仔细核对了信息,并未发现明显的破绽。再加上王桂枝一直装作耳聋,反应迟钝,回答问题含糊不清,公安人员便没有过多怀疑,顺利通过了这次清查,王桂枝又惊险地瞒过一劫。
尽管一次次成功应对危机,但王桂枝的精神却愈发紧绷。
每到夜晚,她总是被噩梦纠缠。在梦中,黑龙山那场惨烈的血战反复上演。枪炮声震耳欲聋,兄弟们在枪林弹雨中惨叫着倒下,鲜血染红了大地。
她挥舞着长刀,声嘶力竭地呼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兄弟一个个死去。而在这混乱与绝望中,她的耳朵仿佛也被战火震聋,无论她如何努力,都听不到一丝声音。
每次从噩梦中惊醒,王桂枝都大汗淋漓,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还置身于那恐怖的战场之中。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桂枝表面上依然是那个沉默寡言、耳聋的寡妇,在胡同里平静地生活着。
但她的内心却如惊弓之鸟,时刻警惕着任何可能暴露自己的迹象。她知道,只要过去的秘密还未被彻底掩埋,危险就如影随形。
她只能继续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在这看似平静的生活表象下,孤独地守护着自己不堪的过往,在恐惧与不安中,等待着未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