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在身后无声闭合,将外界的微弱光线与声响彻底隔绝。阶梯向下延伸,两侧石壁镶嵌着散发柔和白光的奇异晶石,照亮前路,空气中所蕴的灵气与药香也愈发浓郁精纯。
林清羽并未立刻深入,她静立原地,仔细感知四周。神识如细密的网铺开,探查着可能存在的机关或阵法。除了浓郁到化不开的灵机,并无任何危险迹象,只有万古不变的沉寂。
她这才缓步而下。阶梯尽头,是一间并不算十分宽敞,却处处透着古朴与精雅的石室。
石室中央是一尊青铜丹炉,炉火早已熄灭,却依旧纤尘不染,炉身刻满了鸟兽虫鱼与星辰轨迹的图案,道韵天成。四周是嵌入石壁的玉架,其上摆放着数十个材质各异的瓶瓶罐罐,多以暖玉、寒晶、紫檀木制成,保存完好,瓶身上贴着早已褪色的古篆标签。
【九转还魂丹】、【五行蕴神散】、【生生造化膏】、【千年石髓乳】……一个个只存在于传说中之物的名称映入眼帘,让林清羽呼吸都不由得一滞。这些皆是足以令外界修士疯狂的稀世灵药!
她强压下立刻取用的冲动,以医者特有的谨慎,先以银针探入一个玉瓶,沾取一丝药气仔细分辨。药力磅礴精纯,毫无变质迹象,反而因岁月沉淀更添几分醇厚。此地主人生前定然是一位丹道圣手,且这些丹药的保存手法极其高明。
除了丹药,一侧玉架上还陈列着几枚颜色黯淡的玉简,显然是需要神念才能读取的传承之物。
石室角落,还有一套石质桌椅,桌上放着一本以不知名兽皮鞣制而成的书册,以及一套摆放整齐的、闪烁着淡淡银辉的针灸器具,看其材质与工艺,竟比她所用的银针更胜一筹。
林清羽先是走到那套银针前,指尖轻触,一股水乳交融般的亲和感传来,针体微凉,内蕴灵光,竟是一套品阶极高的灵器医针!她郑重地将其收起,这对她而言,不亚于得到一件神兵利器。
随后,她拿起那本兽皮书册。书页坚韧,字迹以某种灵墨书写,历经万载依旧清晰。开篇四字——《星髓医典》。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翻阅。其中所载,并非寻常医理,而是以星辰运行、宇宙能量为参照,阐述人体小宇宙与天地大宇宙的呼应之道,针灸用药之法别开蹊径,玄奥精深,远超她所学。更有一篇专门论述如何利用各种极端能量(包括寂灭死气、星辰煞力等)淬炼己身、反哺医道的秘法,与她的归墟之心和近期遭遇隐隐契合!
这无疑是为她量身定做的无上宝典!
她如饥似渴地沉浸其中,不知不觉忘了时间,直到神魂传来疲惫之感,才勉强从玄奥的医理中收回心神。她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恢复伤势。
她取出一瓶标签为【万年地心玉液】的玉瓶,拔开塞子,一股难以言喻的清香瞬间弥漫石室,只闻一口便觉浑身舒泰,伤势都隐隐好转。她小心饮下一小口,玉液入喉即化,化作温和却磅礴如海的精纯能量,迅速流遍四肢百骸,修复着破损的经脉、脏腑、骨骼,滋养着干涸的丹田与受损的神魂。
其药效之强、之温和,远超想象!
她立刻盘膝坐下,运转《星髓医典》中记载的秘法,引导药力,同时小心翼翼地从归墟之心引出一丝寂灭海能量,以医典所述法门,将其与玉液药力调和。
过程依旧凶险,但有了正确法门指引,效率远超之前盲人摸象!新生的能量兼具磅礴生机与寂灭韧性,修复效果倍增!
不知过了多久,她体内伤势尽复,甚至因祸得福,经脉比以往更加宽阔坚韧,真气更加凝练精纯,神魂之光璀璨凝实,对归墟之心的掌控也更深一层。修为虽未暴涨,但根基被打得无比牢固,前途一片光明。
她睁开眼,眸中神光内敛,更添几分深邃。她将剩余丹药玉液妥善收好,这些都是救命之物。
最后,她将神念投向那几枚玉简。
神念沉入第一枚玉简,浩瀚信息涌来。并非功法丹药,而是类似日志的见闻录,来自一位自称“星旅医官”的先辈。其中记述了巡天军鼎盛时期的见闻,跨越星海的奇景,各种奇异种族的体质特性与医治方法,洋洋大观,开阔了她的眼界。
第二枚玉简,则记载了更多关于“噬星妖灵”的信息,其种类、习性、弱点,以及一种名为“净邪星芒”的专门针对妖灵邪气的净化法门,这对未来对抗影卫及幕后黑手至关重要。
当她将神念沉入最后一枚、也是色泽最黯淡的玉简时,一股悲怆与决绝的情绪扑面而来。
“后来者,若读至此,吾辈想必已尽殁…”
“大劫非天灾,实乃人祸!‘影’之源头,并非普通叛徒,其首自称‘噬星尊主’,实乃…实乃与一尊重伤垂死的‘妖灵母体’融合异化之怪物!其目的非称霸,乃欲献祭此界,助那母体复苏,化寰宇为死寂巢穴!”
“吾等拼死得知,‘归墟之眼’并非生路,实乃那母体沉睡之地,亦是她试图转化的最大能量源!幸存者前往,恐是自投罗网!”
“然,置之死地而后生…眼中有唯一能彻底毁灭母体之物——‘初代巡天核心’,亦是她力量之源。毁之,或可同归于尽,搏一线生机…”
“切记,切记!莫信‘影’之言,莫近尊主之身…”
“星火不绝,希望永存…”
信息至此戛然而止,留下无尽的沉重与震撼。
林清羽久久无言,心潮澎湃。真相竟如此残酷!归墟之眼竟是最大陷阱,而希望却藏在绝望的最深处!
她收起所有玉简,对着石室深深一拜。此地主人,亦是可敬的先驱者。
如今伤势尽复,底蕴大增,更得知了惊天之秘,是时候离开了。
她走到石门前,尝试以天罡令气息开启。
嗡…
石门再次缓缓开启。
然而,门外传来的,却不再是寂静。
而是激烈的兵刃交击之声,以及一声有些耳熟的、带着惊怒的娇叱!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偷袭于我!”
林清羽瞳孔猛地一缩,这个声音是……
她瞬间闪出石门,只见在药园灵泉旁,两道黑影正围攻一名身着淡青衣裙、剑法灵动却已左支右绌的女子!
那女子侧脸转过来,赫然是——本该与师父在一起的师姐,林素衣!
她怎么会在这里?!又遭遇了谁的袭击?!
那两名黑衣人功法诡异,身法飘忽,出手狠辣刁钻,竟与之前交手的影卫有几分相似,却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林清羽不及细想,眼见师姐遇险,眼中寒光一闪,新得的那套灵器医针已滑入指间!
咻!咻!咻!
数道银光撕裂空气,无声无息,却精准无比地直射两名黑衣人周身大穴!其速之快,其力之凝,远胜从前!
那两名黑衣人显然没料到此地还有他人,更没料到这偷袭来得如此迅疾诡异,仓促间回身格挡!
叮叮几声,虽挡开大部分银针,却仍有一人闷哼一声,被一根银针穿透护体气劲,刺入肩井穴,整条手臂顿时一麻!
“清羽?!”林素衣又惊又喜,趁机一剑逼退另一人,跃至林清羽身边。
“师姐,怎么回事?”林清羽挡在林素衣身前,目光冰冷地锁定两名黑衣人。
“我也不知道!”林素衣气息微乱,急声道,“我与师父根据你留下的线索,一路追踪空间波动至此,刚发现这处洞穴,这两人就突然从阴影里杀出!”
那两名黑衣人对视一眼,眼中闪过惊疑不定。他们显然认出了林清羽,更震惊于她此刻展现出的实力与刚才那诡异的针法。
其中一人沙哑开口,声音非男非女:“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擒下她们,尊主必有重赏!”
话音未落,两人身形同时模糊,化作两道黑烟,再次扑上!这一次,他们的气息骤然联通,竟施展出一种合击阵法,威力陡增!
林清羽面色凝重,将林素衣护在身后,指间银针嗡鸣,归墟之力暗运。
刚刚脱离秘库,更大的危机已接踵而至。
两道黑烟般的黑影挟着森然杀机扑至,合击阵法之下,气机相连,威力倍增,仿佛一张无形的网当头罩下,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
“师姐,凝神!”
林清羽低喝一声,将林素衣稍稍推向身后安全距离,自己却是不退反进!指间那套新得的灵器医针嗡鸣震颤,流淌着星辰般的微光,她并未直接射向敌人,而是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闪电般刺入自身几处关键大穴!
逆命针诀——星脉激流!
霎时间,她周身气息如同被点燃的星河,骤然爆发!并非修为暴涨,而是将体内新生的、蕴含寂灭与重生之意的能量以特定轨迹极速运转,短时间内大幅提升反应、速度与力量掌控!代价则是经脉负荷剧增,无法持久。
与此同时,她双眸之中星光流转,《星髓医典》中的洞察法门运转到极致,眼前那玄奥合击阵法的能量流转轨迹瞬间变得清晰可见,甚至能预判出下一刻力量汇聚的节点与薄弱之处!
就在两道黑烟即将合拢的刹那,她动了!
身形如鬼魅,间不容发地从两道攻击缝隙中滑过,指尖数根银针如同跳跃的星光,并非攻击人体,而是精准无比地射向两人气机交融、力量转换的那几个最关键、最细微的节点!
嗤!嗤!嗤!
细微的破空声几乎被攻击的呼啸掩盖。
那两名黑衣人只觉得运转流畅的合击气劲猛地一滞,仿佛高速奔跑时突然被绊了一下,身形不由自主地一个踉跄,联手之势瞬间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破绽!
“什么?!”
两人心中同时骇然!他们的合击之术乃尊主亲传,玄奥无比,从未被人如此轻易看破并打断!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的停滞——
“青鸾破云!”
林素衣虽惊不乱,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手中长剑清鸣,化作一道凌厉青芒,直刺左侧那名手臂受伤、反应稍慢的黑衣人咽喉!
而林清羽更是狠辣,合身扑向右侧黑衣人,指间一枚最长最粗的、缭绕着灰黑死气的银针,直取其眉心祖窍!针未至,那归墟吞噬之意已让对方面色大变,急忙回防!
叮!砰!
两声几乎同时响起!
林素衣一剑被黑衣人勉强格开,剑气却划破了对方蒙面黑布,露出一张苍白而陌生的年轻面孔,眼神中充满惊怒。
而林清羽的夺命一针则被对方以一件奇形匕首险之又险地架住,针尖与匕首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鸣,灰黑死气与匕首上的幽光激烈碰撞消融!
一击不成,林清羽立刻变招,身形如柳絮般飘退,同时双手连弹,无数细如牛毛的针影如同星雨般洒向两人,逼迫他们格挡闪避,无法再次形成合围。
短暂交锋,高下立判!两名黑衣人虽未受伤,却已被彻底逼退,联手之势被破,看向林清羽的目光充满了震惊与忌惮。此女不仅实力超出预料,那诡异的针法更是专破气机,克制他们的功法!
“你们不是普通影卫!”林清羽冷声开口,目光如炬地扫过那暴露出的半张脸,“功法同源却更为阴毒,是‘噬星尊主’新培养的爪牙?”
那被划破面罩的黑衣人眼神一狞,嘶声道:“哼!知道的不少!但今日,你们依旧要死!”
另一人则更加警惕,低声道:“情报有误,目标实力远超预估,且功法克制我等,不宜久战,发信号!”
前者闻言,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一枚刻画着扭曲符文的骨符,猛地捏碎!
一股无形的、极其隐晦的波动瞬间扩散出去,穿透山石,不知传向何方!
“不好!他们在召唤援兵!”林素衣花容失色。
林清羽脸色也是一沉。一名影将就已那般恐怖,若是再来更多强者…
必须速战速决!
她与林素衣对视一眼,姐妹默契顿生。
林清羽再次主动出击,银针如雨,笼罩两人,逼得他们全力防御。而林素衣则剑法一变,身影翩若惊鸿,绕至侧翼,剑光如水,专门袭扰牵制。
然而,这两名黑衣人失了合击优势,单体实力依旧不容小觑,身法诡异,防守严密,一时难以拿下。
就在战局胶着之际——
林清羽眼中寒光一闪,故意卖了个破绽,肩头空门微露。
右侧黑衣人果然上当,匕首如同毒蛇出洞,直刺而来!
就在匕尖即将及体的瞬间,林清羽不闪不避,那空门处一枚早已准备好的、汲取了寂灭死气的银针悄然浮现!
“嗤!”
匕首精准地刺中了银针针尾!巨大的冲击力使得银针瞬间齐根没入林清羽的肩井穴!
剧痛传来,林清羽闷哼一声,嘴角却露出一丝计谋得逞的冷笑。
那黑衣人一愣,随即脸色大变!他只觉匕首上传来一股恐怖的吸力,自己体内的力量竟不受控制地沿着匕首疯狂涌出,被那枚没入林清羽体内的银针吞噬!更有一股冰寒死寂的意念顺着他与匕首的联系,反向侵蚀他的经脉!
“撒手!”他惊骇欲绝,想要松开匕首,却发现手掌仿佛被粘住了一般!
而就在他僵直的这一刻,林素衣的剑到了!
“青丝绕!”
剑光如缠绵青丝,瞬间缠绕而上,将其持匕的手臂连同脖颈一同绞住!
咔嚓!
一声脆响,那黑衣人眼睛猛地凸出,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软软倒地,气息瞬间断绝。
剩下一名黑衣人见状,亡魂大冒,哪里还敢再战,虚晃一招,转身就欲化作黑烟遁走!
“留下!”
林清羽强忍肩头剧痛和吞噬异力带来的不适,并指如剑,隔空一点!
一根早已悄无声息埋伏在其退路上的透明冰针(以灵泉寒气所凝)骤然爆发,刺入其腿弯穴道!
那黑衣人惨叫一声,身形一滞,从黑烟状态跌出。
还不等他再有动作,林清羽的银针和林素衣的长剑已同时抵在了他的要害之上。
战斗结束。
林清羽迅速拔掉肩头的银针,运功逼出残留的异力,脸色有些苍白。方才兵行险着,着实惊险。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师父在哪里?”林素衣剑尖微送,厉声问道。
那黑衣人面露狞笑,眼中却闪过一丝诡异的狂热:“嘿嘿…尊主神威,岂是尔等蝼蚁能测?莫问尘?他早已落入吾等之手,此刻怕是正在享受‘圣化’之礼…”
“你胡说!”林素衣脸色煞白。
林清羽心中也是一沉,却保持冷静,银针逼近其太阳穴,冷声道:“‘圣化’?便是被妖灵邪力侵蚀同化吧?你们召唤的援兵何时会到?从何处来?”
那黑衣人却只是狞笑不语,眼中狂热更盛,甚至开始念念有词,身体如同充气般鼓胀起来!
“不好!他要自爆!”林清羽脸色剧变,一把拉住林素衣疾退!
轰!
一声闷响,血雾弥漫,那黑衣人竟真的毫不犹豫选择了自毁!
烟尘散去,原地只剩下一滩污血和破碎的衣物。
姐妹二人脸色都很难看。敌人比想象中更加疯狂和决绝,不仅没问出多少有用信息,反而得知了师父可能落入敌手的噩耗,以及即将到来的未知援兵。
“师姐,师父吉人天相,未必有事。当务之急是立刻离开此地!”林清羽压下心中焦虑,果断道。
林素衣也知情况危急,强忍担忧点头。
两人迅速收拾战场,林清羽在那摊污血中,发现了一枚未被完全摧毁的、材质特殊的黑色令牌,令牌背面刻着一个扭曲的、如同正在吞噬星辰的怪物图案——与那“噬星尊主”的称号隐隐对应。
她将令牌收起,正欲与林素衣离开洞穴。
就在这时,整个洞穴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比之前更加猛烈!
并非来自洞穴内部,而是来自…上方!仿佛有什么极其庞大的东西,正在强行突破地层,降临此地!
一股远超之前那名影将的、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天幕,轰然压下!
洞穴顶部的岩石开始纷纷崩落!
林素衣被这股威压震慑,几乎难以动弹,花容失色:“…是…是影将之上的存在吗?!”
林清羽也是气血翻腾,她猛地抬头,望向不断崩塌的洞穴顶部,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这股气息…更加古老、更加邪恶、更加…饥饿!
仿佛沉睡万古的凶物,被方才的信号和此地的能量波动惊醒,睁开了祂的眼眸!
祂的目标,似乎正是…她们两人!
逃?往哪里逃?
林清羽猛地看向手中那枚刚刚合二为一的天罡令。或许…只有再次启动那短距跃迁?但能量从何而来?此地灵泉能否替代寂灭意?
而跃迁的目的地又将是何处?是否能摆脱这恐怖存在的锁定?
无数的念头在电光石火间闪过。
头顶的岩层破裂声越来越近,仿佛死神的脚步声!
她一把拉住林素衣,冲向那口灵泉,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
必须搏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