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房的震动像被一只巨手攥住了根基，水泥块砸在机柜上发出闷响。
苏瑶被霍霆风拽着踉跄后退，后脚跟磕在凸起的线缆槽上，差点栽进满是机油的裂缝里。
她反手扣住霍霆风的腰带，指尖触到他作战服下紧绷的肌肉——这个总穿笔挺军装的男人，此刻连领口都扯开了两颗纽扣，额角挂着血珠，却仍用身体替她挡着上方坠落的碎屑。
“苏副处长！”林骁的吼声混着金属扭曲声撞进耳膜。
年轻飞行员的肩章被刮掉了半枚，正单手托着一块摇摇欲坠的通风管道，“承重墙撑不住了！
油库的油渗进来，再拖三十秒可能要爆！“
苏瑶的心跳漏了一拍。
前几日巡查时她特意记过机房构造图——地下油库与机房仅隔一层薄混凝土板，此刻裂缝里渗出的黑色油液在地面积成小滩，若遇到电路火花......她猛地摸向口袋里的笔记，那是父亲出事前最后留下的工作记录，纸页边缘的折痕硌得掌心发疼。“找逃生通道！”她扯开嗓子喊，“所有老机房都有应急出口，位置应该在......”
“在西北角设备区后面！”张技术员突然从一堆坍塌的服务器后钻出来，怀里抱着半张泛黄的图纸。
他的眼镜裂了道缝，左脸沾着机油，“我记起来了！
03年改造时为防空袭留的，后来装新设备被封了！“
霍霆风立即拽着苏瑶往西北方向跑。
林骁踢开脚边的碎钢板，陈医生扶着周老工人紧随其后。
苏瑶的皮鞋跟卡在变形的地板缝里，霍霆风弯腰直接把她扛在肩上，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后：“抓稳了。”
图纸在剧烈震动中哗哗作响。
张技术员用袖口擦了擦镜片，手指抖着点在图上：“看这里，原本是条通风井，后来用防火砖封死了——”话音未落，头顶的荧光灯“啪”地爆掉，黑暗中机油的气味更浓了。
苏瑶摸到墙面凸起的砖缝，指甲抠进去，果然触到了不规则的水泥块。“是这里！”她喊，“老周，您以前管仓库，这墙是不是空心的？”
周老工人摸索着敲了敲：“是！
七几年建的时候，后勤处怕物资被抢，好多墙里都留夹层......“话没说完，整面墙突然发出”咔嚓“一声，一块砖”咚“地掉下来，露出后面半人高的空隙。
“都过来！”霍霆风抄起旁边的铁棍，三两下撬松周围的砖块。
苏瑶借着手机闪光灯往里照，窄窄的通道里堆满了废弃的电缆和锈蚀的零件。
林骁当先爬进去，军靴踢飞一个锈铁盒：“能过！
就是得挤着走！“
陈医生先把周老工人推了进去，自己跟着爬。
张技术员正要钻，头顶的天花板突然坍塌一大块，一块钢筋擦着他的后背砸下来。
苏瑶扑过去拽他，霍霆风的手掌同时扣住她后领，将两人一起拖进通道。
灰尘裹着机油味灌进鼻腔，苏瑶呛得咳嗽，却听见霍霆风在她耳边低笑：“苏副处长，你这救援姿势......”
“闭嘴。”苏瑶踹了他小腿一下，黑暗中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
这双手昨天还在签批作战文件，此刻却沾着水泥灰和血，指腹的茧磨得她发痒。
她突然想起昨夜在办公室，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逐字分析父亲笔记里的疑点——那时灯光温柔，此刻生死一线，可掌心的温度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通道越爬越窄，苏瑶的衬衫被钢筋勾破，后背火辣辣地疼。
林骁在前面喊：“还有五米！”话音刚落，身后传来“轰”的巨响，机房后半截彻底塌了。
机油滩被引燃，橘红色的火光透过通道缝隙照进来，映得霍霆风的脸忽明忽暗。
他突然攥住苏瑶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前：“我挡着，你爬快些。”
等众人跌跌撞撞钻出通道时，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苏瑶扶着墙喘气，这才发现霍霆风的作战服后背被划开三道口子，渗出的血把布料粘在皮肤上。“你......”她刚开口，林骁突然指着前方喊：“出口！”
那是一扇半人高的铁门，锈迹斑斑的门面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
苏瑶凑近细看，那些符号像蚯蚓般盘绕，其中几个竟和父亲笔记里夹着的老照片上的标记一模一样——那是她在整理遗物时发现的，照片背面写着“7.19油库事件”。
“恭喜走到这一步。”神秘人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几分戏谑，“但门后面是军区最老的防空洞，三十年前就封死了。
想出去？
先解开这些符文吧。“
苏瑶摸出笔记，翻到夹着老照片的那页。
照片里，年轻的苏父站在同样的铁门前，身后是穿旧军装的男人——那个男人的肩章，和霍霆风书房里那张老合影里的某个身影重叠了。
铁门缝隙里渗出冷风，带着潮湿的土腥气。
霍霆风将她散落在脸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发间沾的机油：“需要多久？”
“不知道。”苏瑶低头盯着笔记，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喉咙，“但我知道，这些符号......和我父亲的死有关。”
林骁已经开始用匕首撬门，张技术员举着手机拍符文，周老工人凑过来看了眼，突然倒抽一口冷气：“这......这是当年修防空洞时，那些老工人刻的镇邪符！
说是防地底下的......“
“轰——”
机房方向传来第二声爆炸，气浪震得铁门嗡嗡作响。
苏瑶的笔记被风吹得哗啦翻页，停在父亲最后一页记录：“油库数据异常，通风井有未知标记，陈秘书突然要求提前检修......”
她抬头看向霍霆风，他的眼睛在火光里亮得惊人。
远处传来警报声，是军区救援部队到了。
但此刻，这扇刻着符文的铁门像一张张开的嘴，吞掉了所有声音。
“苏瑶。”霍霆风握住她的手，将笔记按在两人交叠的掌心，“不管后面是什么，我都在。”
苏瑶指尖拂过笔记上父亲的字迹，又摸向铁门上的符文。
这一次，光或许来得晚了些，但至少......他们已经站在了真相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