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房的浓烟顺着门缝钻进来,苏瑶的睫毛被熏得发疼。
林骁的匕首在铁门缝隙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额角青筋暴起:“这门比坦克装甲还硬!”张技术员举着手机的手直抖,屏幕里的符文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周老工人的声音带着颤音:“当年修防空洞时,老辈人说地底下压着‘不干净的东西’,刻这符是为了镇——”
“轰!”第三声爆炸比前两次更近,整面墙都在摇晃。
苏瑶踉跄一步,霍霆风的手臂立刻圈住她后腰,将她护在怀里。
她的笔记本被气浪掀开,父亲的字迹在火光中跳动:“油库数据异常,通风井有未知标记,陈秘书突然要求提前检修......”
“苏副处长!”张技术员突然喊她,手机屏幕映得他脸色发青,“这些符文的排列轨迹,和您上周让我分析的古籍拓本有点像!”
苏瑶猛地抬头。
上周她在后勤处旧档案库翻到一本民国时期的《工事纪要》,里面夹着几张模糊的拓片,画着类似的符号。
当时她只当是民间工匠的迷信标记,此刻却像一根火柴擦亮了混沌的思路——周老工人说这是镇邪符,可军区工事哪来的“邪”?
分明是某种机关暗号!
“老周,当年刻符的工人,有没有说过这些符号的顺序?”她抓住周老工人的胳膊。
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有!我跟过几天工,听他们喝酒时说过,‘左三右五中间转,火生土来土生金’——当时当醉话听的,难不成......”
“五行相生!”苏瑶脱口而出。
张技术员立刻调出手机里的符文照片,用手指在屏幕上划动:“您看,最左边的符文线条尖锐,像金属的‘金’;中间这个弧度圆润,像流动的‘水’;右边的......”
“等一下。”霍霆风突然按住苏瑶的手腕,另一只手覆上她手背。
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此刻却暖得烫人:“爆炸波在减弱,说明机房的火势开始蔓延到其他区域,我们最多还有十分钟。”
苏瑶深吸一口气。
她能感觉到霍霆风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像在数她的心跳。
这是他们在演习场被埋进废墟时,他教她的“心跳计数法”——用对方的心跳校准自己的节奏。
“老张,把符文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标出来。”她迅速抽回手,却在转身时悄悄勾住霍霆风的小拇指。
张技术员的手机灯光在铁门上投下晃动的影子,苏瑶踮脚凑近最近的符文,指尖几乎要碰到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老周说的‘左三右五’,应该是指从左数第三个,右数第五个......”
“等等。”霍霆风突然指向铁门右上角,“这里有个凹痕。”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战术笔,轻轻戳了戳那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坑,“和我在边境工事见过的机关锁芯结构很像。”
苏瑶的呼吸一滞。
父亲的笔记里也提到过“通风井未知标记”,而霍霆风去年负责边境防线加固时,曾跟她提过某些老工事里藏着“防渗透暗锁”。
她突然想起父亲出事前最后一次通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小瑶,要是爸出了事,你去后勤仓库找第三排货架,最里面有个铁皮盒......”
“苏副处长!”张技术员的叫声打断她的回忆,“符文的线条走向,和八卦方位图完全吻合!”他把手机转过来,屏幕上是他快速画出的方位图——乾位(西北)对应最尖锐的符文,坤位(西南)对应最圆润的,震位(东北)的符文有三道裂痕,和铁门上的刻痕分毫不差。
“火生土,土生金。”苏瑶默念着周老工人的话,指尖沿着铁门缓缓移动,“离卦属火,坤卦属土,乾卦属金......”她突然停在中间位置的符文前,那是个交叉的十字纹,“中间这个是太极阴阳鱼的简化版,应该是启动点。”
霍霆风的战术笔轻轻点在她指的位置:“我来按。”
“不。”苏瑶按住他的手,“如果这是陷阱,我来。”
“那一起。”他将两人的手掌叠在一起,“你按方位,我按力度。”
机房方向传来钢筋扭曲的呻吟,林骁的匕首“当”地掉在地上:“门体变形了!再不开我们都得被活埋——”
“闭嘴。”霍霆风头也不回,目光全部锁在苏瑶脸上。
她能看见他瞳孔里跳动的火光,像两颗永不熄灭的星。
苏瑶深吸一口气,指尖触上第一个符文。
铁门发出闷响,像是某种机关被激活。
第二个,第三个......当她的指尖按到乾位那个尖锐符文时,整扇门突然剧烈震动,林骁踉跄着扶住墙,张技术员的手机“啪”地摔在地上。
“最后一个。”苏瑶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异常清晰。
她的指尖悬在太极纹上方三厘米处,霍霆风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两人同时下压。
金属摩擦的尖啸声中,铁门缓缓裂开一道缝隙。
周老工人激动得直抹眼泪:“开了!开了!”林骁立刻扑上去推门,张技术员捡起手机狂拍,霍霆风却护着苏瑶后退半步——他敏锐地注意到,门缝里涌出的不是期待中的新鲜空气,而是一股刺鼻的腥甜。
“等等。”苏瑶拉住林骁的胳膊。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
门缝里渗出的光线泛着诡异的青蓝,像极了父亲笔记里提到的“通风井未知标记”旁画的荧光符号。
“欢迎来到我的地盘。”
沙哑的电子音突然在头顶炸响,众人下意识抬头,却只看见斑驳的水泥天花板。
苏瑶的后颈泛起凉意——这声音经过变声处理,但她敢肯定,和上周她在后勤处档案室听到的,那通威胁她“别查苏科长死因”的电话,是同一个人。
“这只是你们噩梦的开始。”
话音未落,铁门“轰”地完全敞开。
呈现在众人眼前的,不是预想中的逃生通道,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地下走廊。
墙壁上嵌着暗绿色的荧光条,像无数双泛着幽光的眼睛,地面铺着已经氧化的铁板,踩上去发出空洞的回响。
霍霆风的手掌立刻按在腰间配枪上,林骁抄起掉在地上的匕首,张技术员颤抖着举起手机当手电筒。
苏瑶低头看向自己的笔记本,父亲最后一页的字迹被汗水晕开了一点,却更清晰地映出七个字:“通风井通地下暗河”。
她抬头时,霍霆风正在看她。
他没说话,只是将配枪的保险悄悄打开,另一只手自然地垂在她身侧——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我在,你先走。
地下走廊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荧光条忽明忽暗。
苏瑶迈出第一步时,铁板发出“吱呀”一声,像某种沉睡的巨兽被惊醒。
她听见身后传来霍霆风沉稳的心跳,和自己的脉搏重叠成鼓点。
这一次,他们不再站在真相的门前。
他们已经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