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暮鼓,宫城寂静。
东宫讲堂内,少年太子换上朝服,乌发高束,青玉束冠,眉宇间虽尚带稚气,却已有君临天下之势。
沈婉宁亲自为他整理衣襟,目光深深:“皇儿,今日之朝,不是你听政,而是让文武百官看清,东宫并非空虚。”
“你虽年幼,却非无力。”
沈曜肃然点头,目光沉稳如镜:“儿臣记下。”
两人目光交汇,一个眼藏锋芒,一个意志如铁。流霜看着这一幕,只觉心头微动。
这对母子,终究将搅动这盛京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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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殿上,满朝文武依旧沉稳而肃穆。
只是今日,御座之旁,却新设金椅一张,少年太子端坐其上,虽不发一言,却稳如泰山。
许多老臣暗中打量,不由悄然点头。
这位太子,的确不像个寻常皇子。
皇帝赵元琛因病未临,只由礼部尚书主持早朝。
首事,便是边疆战报。
“启禀诸公——辽北守将冯将军回报,北狄三次试探边关,皆被我军击退。只是雪线已封,粮草难继,需朝廷及时调拨。”
几名重臣面色微凝,欲言又止。
唯有兵部侍郎李德言出列:“臣以为,可调三仓之一,先济边军之急。”
却有一老臣冷笑:“李侍郎说得轻巧,如今朝中银两吃紧,何来余粮可供?”
“若因一时之急,动用三仓,只怕来年青黄不接!”
满朝议论纷纷。
谢澜亦上前一步:“太子以何见解,或可一言定纷。”
太子闻言,眼中神光微动,却起身沉声道:
“边疆为国之屏障,北狄虽退,但三试不止,已显不轨之心。”
“民可食粗粝,兵不可无粮草。”
“调拨三仓之一,本就是非常之法应非常之事。若坐视边军断粮,何以慰将心,何以御外敌?”
他语音虽不大,却掷地有声,一言落,众臣皆静。
谢澜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正欲再言,却被许丞相抢先出列:
“殿下所言有理,边疆无忧,则内廷安稳。”
“老臣附议,三仓应急可行。”
众臣纷纷点头,唯少数几人面色不豫,却也无力反驳。
沈曜一击即中,首战锋芒,已立声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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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后,太子随礼仪告退,步出太极殿,却听有人低声道:
“太子幼学未成,便已敢指军政之大事,莫非东宫欲先于天命?”
沈曜听闻,停步回首,却见身后一人笑意温和,却目光锋锐。
正是太傅之子,二品中书侍郎林允和。
沈曜不语,只回以一笑:“大人所言,儿臣不解。”
“陛下虽未至,然托臣讲政。为君为臣,各司其职。太子虽幼,然不愚。”
“若人人皆以年幼掩耳,何需设讲学,何必听朝?”
一番言辞,不卑不亢,众人闻之,不由心生敬意。
林允和却微微一笑,转身而去:“少年锋芒,愿长久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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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婉宁得知此事,抚掌而笑:“好一个林允和,言辞虽讽,却未越矩。”
“他在试探太子,也在探我。”
流霜忧声道:“太傅林家素来端重中立,若被谢家拉拢,只怕……”
沈婉宁摇头:“林家中立,却绝不愚忠。”
“林允和虽锋利,却有士人傲骨。我们不必拉拢,只需让他看到:太子配得上他信服。”
“以贤聚贤,才是治国之道。”
她回头望向空庭,眼中有光:“沈曜今日之言,已胜过我十年筹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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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皇帝赵元琛坐于案前,听完今日朝议的汇报,久久无言。
他问身侧太监:“你说……这孩子,像朕否?”
宦官惶然:“太子聪慧谨慎,少年便识大局,与陛下幼年……颇为神似。”
皇帝苦笑:“可惜……朕年少之时,有母教,却无臣辅;太子虽有师长,却全仗一人。”
他拂袖而立,望向宫外雪影。
“沈婉宁……她终究还是赢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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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宫廷深处,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成形。
而少年的锋芒,才刚刚显露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