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苏婉儿已带着林侍卫长和六名暗卫上了西山。
她昨夜翻了半宿《大昭杂记》，第三卷里\"玄主旧居毁于火\"的记载像根刺扎在眉心——可那座挂着\"清音\"匾额的庵堂明明在月光下立着，门楣上还卡着片焦黑的银杏叶。
\"郡主，到了。\"林侍卫长勒住青骓马，声音里带着警惕。
苏婉儿抬眼，喉间一紧。
昨日离山时还半开的庵门此刻闭得严丝合缝，朱漆上多了道三寸长的刀痕，像条狰狞的蜈蚣从门环处爬下来。
门楼下的香灰早被扫得干干净净，供桌上的烛台落满蛛网，哪有半分香火气？
\"昨夜暗卫巡山时可曾经过这里？\"她翻身下马，指尖抚过那道刀痕——切口齐整，还带着木头的新鲜木屑，分明是寅时刚过不久留下的。
\"回郡主，末将派了两队人沿山路巡查，最后一班子时三刻换岗，那时庵门还是开着的。\"林侍卫长抽出腰间佩刀，刀鞘磕在青石阶上发出轻响，\"许是夜里有贼。\"
苏婉儿忽然按住眉心。
成就系统奖励的\"读心通感\"技能在她识海泛起涟漪，那是种若有若无的痒，像有人隔着层薄纱轻挠她的神经。
她闭眼屏息，气息顺着经脉游走——庵内佛堂方向竟有丝极弱的生气，像残烛将灭时的火星，随时可能熄灭。
\"里面有人。\"她睁眼时眸色微沉，\"破门。\"
\"郡主！\"小梅抱着昨夜带回来的书从马后探出头，发顶珠花被山风吹得乱颤，\"这...这是佛门净地，会不会...\"
\"净地？\"苏婉儿扯下斗篷扔给她，\"昨夜有人在窗外盯着我摸玉匣，今早庵门就多了道刀疤，若真是善男信女，何必躲着？\"她转向林侍卫长，\"撞门，轻些。\"
暗卫们立刻上前。
为首的陈七撸起袖子，肩背肌肉绷成铁疙瘩，\"砰\"的一声撞在门板上。
第二下时，门闩\"咔\"地断成两截，门内突然飘出股陈腐的檀香味，混着点血腥气。
佛堂里，一个须发斑白的老僧正握着竹扫帚扫地。
他穿的灰布僧袍洗得发白，袖口沾着星点暗红，见有人闯进来，扫到一半的动作顿了顿，抬头时眼尾皱纹里都是平静：\"女施主可是来找'玄主'的？\"
苏婉儿脚步一顿。
这声音太熟悉了——昨夜她在石棺前摸玉简时，窗外那声\"谁\"惊飞了夜鸟，可这老僧的嗓音沙哑中带着磁音，和树影里的幽光...难道昨夜窥伺她的，是这庵里的人？
\"大师怎知我找玄主？\"她向前两步，靴底碾过地上的香灰，\"您在此守了多久？\"
老僧将扫帚靠在佛龛边，指节分明的手抚过供桌上的青铜香炉：\"三十年。\"他转身走向佛堂后墙，枯瘦的手指在如来像脚下一按，石墙\"吱呀\"裂开道缝，\"跟我来。\"
密室不大，墙上嵌着盏牛油灯，光线昏黄里能看见整面墙的木格书架，摆着《阴阳要术》《星象密录》等古籍，最中间的格子上供着块半人高的灵玉——和苏婉儿怀里的玉简纹路如出一辙。
老僧从最下层抽出本泛黄的《法华经》，吹去封皮上的灰，从书里抖出张旧纸：\"玄主本名顾玄机，原是先皇后身边的阴阳师。\"他枯瘦的手指点着纸上的字迹，\"当年先皇后因胞妹失踪悲痛欲绝，是他算出'双玉归位，大昭再兴'，可后来...他算出了另一个命数。\"
苏婉儿屏住呼吸。
旧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此女眼尾似凤，身具双玉，乃真命之主，能重启大昭盛世。\"最后几个字被墨团晕开，像是写的时候手在发抖。
\"真命之主？\"她想起画像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先皇后的胞妹，\"灵玉...是当年那位失踪的娘娘留下的？\"
老僧点头：\"顾先生算出您是双玉之主，能解大昭困局，便私自带走灵玉，想等您长大辅佐。
可他忘了...\"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袖口的暗红又洇开一片，\"忘了天家最忌外臣握命数...二十年前那把火烧了玄主旧居，烧了他的星象台，也烧了半本《天机策》。\"
苏婉儿这才注意到他腰间缠着渗血的布条，血腥味正是从那里传来的。\"您受伤了？\"
老僧摇头，将旧纸塞进她手里：\"顾先生临终前让我守着灵玉，等能解开预言的人。
昨夜见您拿走玉简，我便知时候到了...只是...\"他望着墙上的灵玉，浑浊的眼睛里闪过痛色，\"可惜，他太过执着，最终误了大事。\"
老僧浑浊的眼尾忽然沁出泪意，枯瘦的手背青筋凸起，在旧纸上颤巍巍划过：\"那年雪下得紧，顾先生裹着襁褓从火场里冲出来，怀里的女娃哭得嗓子都哑了。
我替他包扎肩上的刀伤，他说这是'真命之主'，得护着她长大成人...后来官兵追得急，他连夜往西南去了，再没回来。\"
苏婉儿耳中嗡鸣。
她攥紧旧纸的手在发抖，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原来画像里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不是先皇后的胞妹，而是...她自己？
可苏府的族谱上明明白白写着她是苏靖与已故庶妻陈氏所生，难道从出生起，她的身份就是个局？
\"那...苏家？\"她声音发涩，\"苏靖为何会收养我？\"
老僧摇头：\"顾先生走前只说'借个官宦旁支的壳'，余下的...老衲不知。\"他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供桌上的《法华经》上，晕开一朵暗红的花。
林侍卫长立刻跨步上前要扶，却被老僧抬手拦住，\"莫碰，这伤是昨夜来的人留的——他们翻了书架，砸了星象盘，就为找这卷旧纸。\"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叮\"的一声金铁相击。
林侍卫长猛地转头，佩刀\"呛\"地出鞘半寸：\"郡主，有动静！\"
密室的牛油灯突然晃了晃。
苏婉儿\"读心通感\"的技能在识海翻涌，这次不是若有若无的痒，而是铺天盖地的杀意向她涌来——至少七个人，带着淬毒的短刃，正从庵后竹丛里摸过来。
\"暗卫呢？\"她迅速将旧纸塞进衣襟内袋，指尖按在腰间玉牌上（那是皇帝赐的\"玉昭令\"，可调动三百御林军）。
\"末将留了四人守外围！\"林侍卫长声音发沉，\"看来是冲着郡主来的。\"他反手将刀递给苏婉儿，\"您先走，末将断后！\"
\"走？\"苏婉儿突然笑了，眼尾微挑时带着股锐芒，\"来都来了，总得让他们知道碰玉昭郡主的代价。\"她闭眼屏息，成就系统奖励的\"意念操控\"技能如热流在体内游走——这是她上月完成\"智破吏部贪墨案\"后获得的新技能，能短暂操控他人意识。
庵外传来暗卫的闷哼。
苏婉儿额角渗出细汗，识海里浮现出七道模糊的人影：最左边那个手持带棱短刀，刀鞘刻着\"鬼面\"标记——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
她集中精神，指尖微微发颤，突然指向空气：\"刺你左边的人。\"
竹丛里传来一声惨叫。
原本呈包围状的杀手们突然乱作一团，最左边的灰衣人举刀刺进同伴肋下，鲜血溅在青竹上，像开了朵妖异的花。
林侍卫长眼睛一亮，挥刀冲了出去：\"陈七带两人护郡主！
其余跟我杀！\"
密室里，老僧扶着墙站起来，从怀中摸出枚铜铃。
铜铃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在昏黄灯光下泛着暗哑的光：\"这是顾先生当年随身带的。
他说等真命之主出现时，要告诉她...摇响此铃，或许能记起被抹去的前尘。\"
苏婉儿接过铜铃，触感冰凉刺骨。
她望着老僧腰间不断渗血的布条，突然想起什么：\"您...究竟是谁？\"
\"老衲法号无妄，当年是玄主旧居的洒扫僧。\"无妄合掌，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该说的都说了，您快走吧。
他们要的是玉和人，老衲这条命...早该还给顾先生了。\"
外头打斗声渐弱。
陈七掀开门帘冲进来，脸上沾着血：\"郡主，刺客全解决了！
林统领让您赶紧下山，怕是还有后手。\"
苏婉儿将铜铃收进袖中，转身时又回头看了眼密室里的灵玉。
无妄正跪在佛龛前，用带血的手拨着佛珠，口中念着《往生咒》，声音轻得像山风：\"双玉归位，大昭再兴...顾先生，您的局，总算是要成了。\"
下山的马队在晨雾里疾驰。
苏婉儿攥着袖中铜铃，能清晰感觉到金属的棱角硌着掌心。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带着机械的电子音：\"任务'画像之谜'完成度98%，隐藏剧情'前尘之锁'已开启。\"
她摸了摸衣襟内的旧纸，上面\"真命之主\"四个字还在发烫。
山风卷着松涛灌进衣领，她突然想起昨夜在御书房，皇帝翻着《大昭舆图》说\"西南有瘴疠，不宜用兵\"，而顾玄机当年正是往西南去的...
\"郡主，快到山脚了！\"小梅在马后喊。
苏婉儿低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铜铃，轻轻一摇——
\"叮\"。
清脆的铃声混着马蹄声散在风里。
下一秒，她眼前突然一黑，无数碎片般的画面涌进脑海：雪地里的红斗篷，火盆上跳动的金漆\"顾\"字，还有个穿青衫的男人抱着她，用沙哑的声音说：\"阿昭，别怕，我们要去个很安全的地方...\"
\"郡主！\"小梅的惊呼声被风声撕碎。
苏婉儿猛地睁眼，额角全是冷汗。
她望着手中的铜铃，喉间发紧——刚才的画面，是她从未有过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