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师兄!”那精神波动尖锐得几乎要戳破冻结的静默,“那个老变态老王八蛋橘政宗!刚才借着‘哀悼’,他那双爪子摸遍了‘绘梨衣’全身!从脸颊到脖子,连手指都没放过!黏腻、冰冷,像蛇爬过!等演完这场戏,我要把他十根指头一根根碾成肉泥!不,我要把他全身骨头都拆下来当积木玩!”属于龙王的暴戾杀意即使隔着精神链接也滚烫灼人。
路明非的精神如同一片死寂的深潭,几乎没有任何涟漪。他的“身体”——源稚女的躯壳,被源稚生盛怒下砍出的数道致命伤口在龙王级别的再生能力下早已停止流血,但刻意维持的惨烈外观依旧触目惊心。他所有的感知都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穿透厚重的棺壁和冷冻室的墙壁,捕捉着外界每一丝空气的震颤、每一粒尘埃的落点。
【静。】一个凝练到极致的意念传递过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封之力,瞬间压下了夏弥翻腾的怒火。夏弥的精神波动不甘地嗡鸣了一下,像被强行捏住嘴巴的愤怒小鸟,最终归于紧绷的沉寂。
路明非的精神触须继续向外延伸。神社主建筑群的哀乐与诵经声如同遥远的背景噪音,更清晰的是无数细碎、密集、带着金属摩擦的脚步声,正从四面八方逼近,如同黑色的潮水漫过堤岸,将整个神社包围得水泄不通。那不是人类的脚步。
嘶啦——!
冷冻室厚重的合金门被一股蛮横到极致的力量从外部撕裂!扭曲的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一个极其高大、披着破烂黑袍的身影堵在门口,脸上覆盖着毫无表情的惨白公卿面具——猛鬼众,王将!
他身后,是蠕动、拥挤的恐怖洪流。成百上千的尸守填满了通道,一直蔓延到视线尽头。它们早已不是自然形成的苍白尸体,每一具都经过了冰冷机械的残酷改造。森白的骨爪被齐腕斩断,取而代之的是闪烁着寒光的合金利刃、扭曲的锯齿弯钩,甚至直接焊接上去的粗大钢筋!关节处加装了液压装置,发出沉闷的“噗嗤”声,让它们的动作僵硬却充满非人的爆发力。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两点幽绿的光芒,如同地狱里爬出的亡灵军团。
“白王的遗产……”王将的声音透过面具,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朽木,贪婪的目光越过王将的肩膀,死死锁定冷冻柜中夏弥假扮的“绘梨衣”遗体,以及那个装着圣骸空壳的铅盒,“……当归于新神!”
神社地表,已化作血腥炼狱。
尸守的潮水撞碎了古老的门窗,涌进肃穆的灵堂。风魔家的忍者如同鬼魅般从梁上、阴影中扑下,淬毒的苦无精准地射入尸守幽绿的眼窝,锋利的忍者刀斩断那些挥舞的金属肢体。金属撞击声、骨骼碎裂声、非人的嘶吼声瞬间压过了所有悲泣。
“保护灵柩!保护圣骸!”风魔小太郎的吼声在混乱中炸响,他手中的长刀化作一片雪亮的光幕,瞬间将三头冲向内堂方向的尸守拦腰斩断。龙马弦一郎双枪喷吐着火舌,大口径子弹轰碎改造尸守的金属关节。樱井七海挥舞着长鞭,鞭梢带着凄厉的尖啸,抽碎一头尸守的头颅。
上杉越如同定海神针般矗立在最前方,熔岩般的黄金瞳炽烈燃烧。他没有使用任何武器,仅凭一双铁拳。每一次挥出,空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被击中的尸守如同被高速列车正面撞击,瞬间爆裂成漫天飞溅的碎骨和金属零件!犬山贺带领着犬山家的精锐紧随其后,刀光织成死亡的罗网。
混乱如沸粥。就在这血肉横飞的漩涡中心,通往内堂小神社的通道口,爆发出一股决绝的力量波动!
“滚开!”橘政宗(赫尔佐格)的嘶吼带着穷途末路的悲怆。他不知何时已冲出小神社,身上那件素麻衣被撕开几道口子,浑身浴血,却死死护在冷冻柜和铅盒前方。他手中紧握着一柄不知从哪里夺来的长刀,刀法竟狠辣老练,将几头试图扑向冷冻柜的尸守逼退。
“老爹!”源稚生的咆哮穿透混乱。他正被七八头改装尸守缠住,蜘蛛切挥舞如风,银亮的刀光切开腐肉与金属,但急切间无法脱身。他看到橘政宗为了保护“绘梨衣”的“遗体”和圣骸,如同护崽的猛虎,硬生生用身体挡住了一头尸守刺向冷冻柜的合金尖爪!
噗嗤!
锋利的合金爪尖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橘政宗的胸膛,从前胸透出,带出一蓬温热的鲜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呃……”橘政宗身体猛地一僵,低头看着胸口透出的利爪,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只剩下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随即化为巨大的、令人心碎的痛苦。他手中的长刀“当啷”落地。
“政宗先生!”风魔小太郎目眦欲裂。
“老爹——!!!”源稚生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吼,黄金瞳瞬间被血丝布满,狂暴的龙威不受控制地炸开,将身边几头尸守震飞!他疯了一般撞开挡路的怪物,扑到橘政宗身边。
上杉越一拳轰碎挡路的尸守头颅,熔岩般的黄金瞳死死盯着濒死的橘政宗,眼神复杂。
橘政宗的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源稚生刚好冲至,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温热的血瞬间浸透了源稚生的前襟。
“稚……生……”橘政宗艰难地抬起沾满血污的手,颤抖着伸向源稚生的脸庞,眼神涣散,充满了不舍与一种……托付一切的沉重,“我……我不行了……孩子……别难过……”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用尽最后的力气。
“老爹!撑住!”源稚生声音嘶哑,试图用手去堵那喷涌鲜血的伤口,却无济于事,滚烫的血从他的指缝间不断溢出。
橘政宗的手无力地滑落,却挣扎着摸索到自己和服的腰带内侧,抠出一样东西,颤抖着、无比艰难地塞进源稚生染血的手中。
那是一把钥匙。黄铜质地,样式古朴,沾满了粘稠的鲜血,温热的触感如同烙印。
“……我的……办公室……保险柜……”橘政宗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瞳孔放大,但他死死抓住源稚生的手腕,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嘴唇翕动着,吐出最后的话语,带着泣血的恳求,“……里面有……力量……守护家族……毁灭……白王……一切……交给你了……”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他紧抓着源稚生的手骤然松开,无力地垂落。那双曾充满“慈爱”和“算计”的眼睛彻底失去了所有神采,空洞地望着神社染血的穹顶,凝固着无尽的“遗憾”与“不甘”。
“老爹!!!”源稚生发出一声野兽濒死般的哀嚎,紧紧抱住橘政宗尚有余温的尸体,头颅深深埋下,肩膀剧烈地抽搐。巨大的悲痛如同实质的冲击波,让他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滞,黄金瞳中的泪水混合着血水滚落。这一刻,他只是一个失去了“父亲”的孩子。
上杉越大步走近,看着源稚生怀中气息全无的橘政宗,又看看他染血的手中紧握的那把黄铜钥匙,熔岩般的黄金瞳深处,那最后一丝疑虑终于消散。他沉重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源稚生颤抖的肩膀,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敬意:“……是个男人。风魔!带人护住少主和政宗先生的遗体!犬山,跟我杀出去!把这群鬼东西赶出神社!”
趁着上杉越和犬山贺等人将火力集中向尸守狂潮的正面冲击,王将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至冷冻柜旁。他看也不看地上橘政宗的尸体,枯瘦的手掌按在沉重的金属柜体上。一层粘稠、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阴影瞬间从他掌心蔓延开来,如同活物般迅速包裹住整个冷冻柜,连同旁边装着圣骸的铅盒一起!
“走!”王将低喝一声。那团蠕动的阴影仿佛拥有生命,托举着冷冻柜和铅盒,无视重力般漂浮起来。王将转身,黑袍在血腥的风中猎猎作响,黑色的阴影包裹着两具至关重要的“容器”,汇入尸守的洪流,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迅速朝着神社被撕裂的侧翼缺口退去。尸守大军如同得到指令,攻势骤然变得更加疯狂,死死缠住风魔忍者和上杉越等人,用躯体为它们的王将断后。
上杉越一拳将一头扑来的尸守轰成漫天碎渣,熔岩般的黄金瞳死死盯着王将和阴影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刻意为之的“惊怒”与“力不从心”,怒吼道:“拦住他!别让他带走绘梨衣和圣骸!”但他的脚步,却被更多悍不畏死的改造尸守死死拖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阴影消失在神社外的黑暗之中。
源稚生依旧抱着橘政宗渐渐冰冷的身体,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直到樱无声地跪倒在他身边,低声提醒:“少主……绘梨衣小姐和圣骸……被抢走了……”声音带着压抑的悲痛。
源稚生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与血污交织,黄金瞳中翻腾着血红的悲痛与茫然,如同受伤的野兽。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那把染血的黄铜钥匙,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刺痛。
橘政宗办公室位于源氏重工大厦最核心的顶层区域,厚重的防爆门此刻敞开着,如同沉默巨兽张开的嘴。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来自他染血的衣物)和陈旧纸张的味道。源稚生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黎明前最深邃的黑暗,东京的霓虹在远处无力地闪烁。
他摊开手掌,那把染血的黄铜钥匙静静躺在掌心。粘稠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像一块丑陋的伤疤。橘政宗临死前泣血的托付还在耳边回响——“里面有力量……守护家族……毁灭白王……在……无天……无地……之所……”
源稚生走到那个嵌入墙壁的巨大保险柜前。柜体冰冷厚重,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锁孔处闪烁着幽微的金属光泽。他将钥匙插入,轻轻转动。
咔哒。
机簧弹开的轻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厚重的合金柜门缓缓开启,内部空间并不大,冷白色的灯光自动亮起,照亮了唯一的物品。
一支密封的试管。
试管被牢牢固定在特制的减震支架上,通体由高强度的水晶玻璃制成。里面盛放着大约十毫升的液体,呈现出一种极其妖异、令人心悸的暗红色。那红色仿佛拥有生命,在灯光下缓缓流转、沉淀,如同浓缩的岩浆,又像是凝固的毒血。仅仅是注视着它,就能感受到一股原始的、充满诱惑又极端危险的悸动从血液深处传来——龙血的呼唤!
这就是“力量”?这就是橘政宗豁出性命保护、并托付给他用来“守护家族”、“毁灭白王”的底牌?
源稚生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试管外壁。试管上没有任何标签说明,只有这纯粹的、充满致命诱惑的暗红。橘政宗最后的话语在脑海中反复激荡:“喝下它……获得力量……守护……”
一丝冰冷的弧度,如同西伯利亚的冻风,缓缓爬上源稚生的嘴角。那弧度越来越大,最终化为一声清晰无比的嗤笑。笑声不高,却充满了洞穿一切的冰冷嘲讽和如释重负的轻蔑。
“呵……老东西……演得真像啊……”他低声自语,黄金瞳里最后一丝因“丧父”而产生的悲痛迷雾彻底消散,只剩下淬火般的冰冷与锐利,“到死……都在给我设局……想让我喝下这‘进化药’?成为你计划里……下一个可供驱使的鬼?还是……下一个容器?”
他五指猛地收拢!没有一丝犹豫!
啪嚓——!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在死寂的办公室里炸响!坚韧的水晶玻璃试管在源稚生蕴含着龙血力量的手掌中瞬间化为齑粉!那妖异如活物的暗红色液体失去了束缚,猛地暴露在空气中,如同有生命般试图飞溅、流淌,甚至散发出极其微弱的、贪婪的嘶鸣!
源稚生面无表情,手掌上燃起一层薄薄的金色光焰,那是纯粹到极致的龙类能量。光焰扫过掌心,将那试图侵蚀的妖异红液连同玻璃碎渣一起,瞬间汽化、焚烧殆尽!连一丝痕迹、一缕气息都未曾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保险柜里空空如也。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期许”,所有的“阴谋”,都在他这一握之下,化为了虚无的轻烟。
他甩了甩手,仿佛只是掸掉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灰尘,转身大步走出办公室。走廊里回荡着刺耳的警报声和通讯器中焦急的呼喊:“……b7区失守!尸守数量太多!改装体太强!请求支援!重复,请求支援!”
源稚生走到电梯口,按下按钮。电梯门无声滑开,里面空无一人,光滑的镜面映出他此刻的身影:破碎染血的和服尚未更换,裸露的皮肤上还带着凝固的血痂,但脊背挺直如标枪,黄金瞳中燃烧的不再是悲伤,而是孤狼走向猎场时的决绝与冰冷。
他没有走向下方正被尸守狂潮冲击的混乱战场,而是按下了通往顶楼停机坪的按钮。
电梯开始上升。源稚生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闭上眼睛。精神深处,一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稳定的精神链接被激活,如同黑暗中的引路灯塔——那是路明非在“遗体”被带走前,悄然烙印在他意识里的坐标。他能模糊地感知到方向,感知到距离,无天无地之所,正是东京塔!
电梯门在顶层打开。黎明前的寒风呼啸着灌入,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巨大的直升机停机坪上空空荡荡,只有风在嘶吼。远处,蛇岐八家总部大楼多处燃起火光,爆炸声和激烈的交火声隐约传来,如同困兽的悲鸣。
源稚生走到停机坪边缘,俯瞰着下方陷入战火与混乱的钢铁丛林。风衣下摆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拿出加密通讯器,接通了执行局的频道。
“夜叉,樱。”他的声音透过频道,冰冷、平稳,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家族交给你们了。告诉上杉家主,我去把稚女和绘梨衣……带回来。”
没有等那边的回应,没有解释,没有犹豫。说完这句,他手指用力,坚固的通讯器在他掌心化为扭曲的金属碎片,被狂风吹散。
源稚生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在尸守狂潮中挣扎的“家”,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停机坪边缘一架涂装漆黑、旋翼已经预旋的轻型高速直升机。那是他早已准备好的退路,或者说,孤注一掷的征途。
机舱门关闭,引擎发出强劲的咆哮。直升机拔地而起,如同离弦的黑色箭矢,撕裂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朝着精神链接中那个遥远而坚定的坐标,朝着吞噬了他弟弟妹妹的黑暗源头,独自飞去。
蛇岐八家的战场依旧如火如荼,无人知晓他们的天照命已孤身踏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