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平淡说道:“那是因为还未完工,待会,不仅威能成倍增加,还会更加省力。”
此时的校场已经聚满了人,马都尉走了过来,看见地上的弯弓不由得一怔,好奇地拿在手中掰了一下,在眼前晃了晃。
说道:“你这算得哪门子弓,咋像个“山”字?”
“而且此弓太过硬实,缺乏弹性,拉动费劲,你连弓箭的基础都不懂,尽是瞎折腾。”
说完,他一脸嫌弃的将弯弓扔在地上。
余生看着他,不紧不慢的道:“扶好下巴,一会儿别掉了。”
听到如此无礼的回应,马都尉脸色骤然僵凝,若换做别人这般与他说话,早就吃鞭子了,可他私下对余生展开过调查,明白在山谷中,他以一己之力,独挡上百敌军,硬生生将敌人堵在山脚,这才使上百人得以生还。
加之余生不卑不亢的性格,使得他更加笃定,眼前之人定是高深莫测,绝非等闲杂类。
知道利害关系后,马都尉冰寒如霜的脸缓缓舒展,变得温和起来,整个人看上去也平易近人了许多。
余生将转轮与弓弦逐步装上,马都尉的脸色逐渐由嫌弃变为迷惘,他似乎有些看不懂了,心下大感奇怪,弓都是一根弦,而这把竟然有三根弦?
脑子里涌现出一大串问号,但见余生对他爱搭不理,作为上司,他可不想失了体面,自降身份去求教。他耸了耸肩膀,双手负于身后,故作高冷。即便再不懂,也不主动询问。
就这般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余生一直在忙活着,装载弯弓配件。
马都尉如同雕塑,笔直的定在一旁,面色从容,保持着漠不关心的神态,可那锐利有神的双眼,散发出的奇异光芒,早已将他出卖。
他终于再也忍耐不住,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问道:“为何会有三根弦?难道是一次连发三支?可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马都尉憋了太久,好不容易放下面子,肯定要将最困惑一次问完。
此时的弓箭已经完工,余生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伸了个懒腰,畅快舒展全身,然后指着弓弦,对马都尉说道:“这根是主弦,这两根是副弦,说再多你也不懂,看结果便是。”他先后拨动三根弓弦,随意解释道。
说完,便持弓往练靶场方向走去,马都尉,刘大明,谢小胖等人纷纷跟上,场间正自操练的一干人等出于好奇,也跟着蜂拥而去。
练靶场上众多肌肉汉子,即便是冬日,他们依然光着膀子在练习射箭,当有某位正中靶心之时,边上均有人在欢呼喝彩。
正热闹间,余生等人已来到此处,身后不觉间跟着一大群人。
赵将军也在练靶场,当看见一群陌生面孔闯入,平静的面色瞬间如罩寒霜,甚有威严的走了过来。
马都尉原本和余生并排而行,见此情景,脚步一缓,退回人群中去了。
这番景象,乍一眼看去,像是余生领头带队闯入别人领地。
当兵之人都有领地意识,更何况侵犯者是一群生瓜蛋子,因此除了赵将军之外,正在练习打靶的其他士兵也面露阴沉之色,纷纷聚拢到一起,蓄势待发,似乎在酝酿一场大战,场间一时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余生望着那一张张凌厉的面孔,虽说丝毫不惧,但也不想产生没意义的冲突,于是淡淡一笑,说道:“你们先忙,我就是过来试试弓箭。”
说着,他将手中弓箭举起来,表示自己真的是来试箭。
光膀汉子们投来异样目光。
赵将军是此间最高军官,有他在,其他人即便再不悦,也不敢先跳出来逞威。
余生也很清楚,借用别人领地,得向话事人打声招呼。
他举着弓箭,在赵将军眼前晃了晃。
如此,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赵将军一脸愕然。
士兵们看了看自己手中呈弯月状的弓,再看向余生手里奇形怪状的弓箭,均都轰然大笑。
赵将军更是白了他一眼,说道:“弓箭讲究简易实用,并不是展示品拿来卖弄。”
余生说道:“我这可不是展示品,论上阵杀敌,比你们手中那堆破铁强多了。”
众人听自己手中引以为傲的弓箭被视作破铁,均有些不服气,一人站了出来,说道:“口说无凭,咱们来比一比。”
余生见他身材瘦小,若是赢下,定然不会服众。
当即说道:“比试可以,不过你得射术精湛,技艺超群,否则我可赢得不光彩,毕竟这弓比较先进,要欺负也得欺负强者。”
说到强者之时,那人默不吱声,退了下去,所有人将目光落到赵将军身上。
“来人,去我营帐将龙鳞弓取来。”
赵将军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骇然,两名士兵闻声称是,转身小跑而去。
龙鳞弓是齐伯侯赏赐给立下赫马战功的将军之物。整个军中只有一把,弓身由硬如钢铁的紫檀木制作,弓弦使用的是上等牛筋,威力可穿石破甲。
两名士兵很快便将此弓取了过来,赵将军傲然接过,粗大的手掌抚摸着弓身道道龙鳞,犹如战场归家的将士,轻抚娇妻柔美的脸颊,那般温柔,怜惜。
可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张弓,一张神威凛凛的巨弓,仅是看上面爬伏的龙鳞,就足以慑人心神。
弓弦竟然比普通的粗上三倍有余,众人都用炙热的双眼盯着他手中之物。
赵将军豪气冲天,大喝一声,吸引众多目光,然后用极具磁性的声音说道:“我和你比也行,但我们得赌点东西,不然过于乏味,我这弓可不轻易出战。”他的声音低沉而浑厚,气场十足。
余生凌立望着他,丝毫不怵,反问道:“赌什么?”
心想,现在你有多装,一会就有多打脸。
赵将军不屑一笑,说道:“倘若你输了,连续半个月清晨脱光衣服在操练场跑上三圈,并且往后见到我都得行跪拜大礼。”
此话说完,他神情傲然的看着余生,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余生平静的望着他,没有言语,众人当他心生退意,不敢接受挑战,场间陷入沉默。
实则余生正自思量,虽然对自己的弓箭颇有自信,但不知对方实力,毕竟对这个时代的神兵利器还欠缺认知,若是对方那张弓真能穿金碎石,那可就输定了,他可不想对这个装汉行什么跪拜之礼。
若真要赌,也得选择代价相等的筹码才行,如此想着,他逐渐将目光转移到赵将军身后那把鬼头大刀之上。
寂静片刻,细若游丝的探讨声逐渐在人群中响起,直至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嘈杂,只能隐隐听见几句清晰的声音:
“这下输定了”
“不知道能不能穿着裤衩子跑”
“他肯定不敢接受”
……
“行”
一道响若洪钟的声音打断喧嚣,余生说道:“倘若你输了,也得像我一样脱光衣服跑上三圈,并且将那把鬼头大刀赠我。”
此话大出所有人意料,都以为他会投降认输,谁曾想他竟敢接受挑战并且直言犯上?
赵将军是何等人物?就连马都尉在他面前都得卑躬屈膝,而马都尉在众人心中已是备受敬畏之人。
此人竟敢要求赵将军以佩刀作为赌局,要知道每一把佩刀象征着一名将军的身份及尊严,尤其是战场上的厮杀汉,比较在意一些刀在人在,刀毁人亡的准则,此种要求便等同于用他的尊严作为代价,那可不是一般的奇耻大辱。
余生可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那把刀很不错,可以拿来打造弓箭。
他的此举,众人虽都露出鄙夷的神情,纷纷指责他不知天高地厚,可多数人心底却是无比畅快,因为已经很久很久,亦或者从来没有人敢这般直言犯上了。
赵将军绝非善类,他们都被压抑太久,面对不公只能忍气吞声,面对不快只能咬牙硬挺。
再看马都尉,他虽是神情冰冷的藏在人群中,可他那深陷掌心的指甲,青筋涌现的脖颈,无不透露着激动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