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的光景总是过得很快,若再有人相陪,那便会觉得更加短暂。
所以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余生已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完整,他此刻正平躺在床上,可脑袋却侧着,眼睛直盯着窗外,情绪躁动不安。
若换做平时,他肯定呈一个“大”字型,慵懒随意地躺着,尽管睡姿极不雅观,也毫不在意。
可今天不行。
因为在左边,三尺之余,与他相对而立的那张床躺着的,不再是刘大明。
之前的刘大明,早已搬去与他的小娇妻同住一屋了。
永远告别如牛的鼾声,余生对此表示很庆幸。
不过更庆幸的是,那张床如今躺着的,是唐婉之。
之所以这么觉得,并不是想趁此做什么逾矩之事,只是感觉往日平淡无常的房间里,增添了几分清新雅致的气息,而这种气息本该是让人踏实和安心的,可这次不知为何,带来的感觉让人很紧张。
余生平时睡觉习惯侧向左边,可今日他总是平躺,亦或者右卧,翻来覆去折腾的还是那两个睡姿,一直不敢看向左边,心里莫名有一种做贼心虚之感。
种种难以言明的感觉充斥着脑海,使他一直保持着清醒甚至是亢奋的状态,即便来到深夜,依然毫无睡意,不得已之下,只能充当起了天文学家,开窗数星星。
月光漫漫,被树叶切割成斑驳碎片,落到院里,随着清风摇晃,像极了坠落的星辰,在地上流动。
这一刻,余生是幸运的,因为他被这些美好包围着。
天上的星辰有月亮相伴,地上的星光也没有孤单。
他侧头望向唐婉之,看着她那张映照在月光下美丽的容颜,大有清冷破碎之感,这又何尝不是人间白月呢。
初夏时节已开始闷热,因此人们不盖被子,只在身上穿一件单薄睡衣,便酣然入睡。
唐婉之也是如此,厚重的被子早已叠成条状,搁置在一旁,此刻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紧贴娇躯的白色睡衣,正侧身躺着,美妙的女子曲线纤毫毕现。
如此一幕,让任何男人见了,都会神魂俱醉,余生也痴痴的盯着看了许久,差点心神失守,乱了方寸,幸得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欲望。
见对方一动不动,他轻声问道:“师娘,你睡了吗?”
……没有回应……又等片刻,还是没有回应。
确认对方是真的睡着了之后,这才起身下床,准备外出练会儿功夫,疲惫会让人产生睡意。
鞋子踩到地板,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可就在这时,却见唐婉之翻了个身,然后将厚重的被子全部盖在身上,女子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就这般被藏了起来,只是在整个过程中,她都未曾睁开眼睛。
余生可不是真傻,大热天的谁家好人会盖这么厚的被子,对方此举当然不是为了保暖。
于是他从柜子里翻出一张床单,悬挂于横梁之上,将屋子一分为二,做了一道简单的屏障。
如此一来,他躺在床上做什么样的动作,唐婉之都无法看见了,反之亦然。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返回床上,四仰八叉躺着,恢复了昔日的睡姿。
“阿生,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啊?”帘幕另一端突然传出唐婉之说话的声音,这是她第三次发出疑问。
余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伸手拨开帘幕,探出头去,憨笑道:“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在装睡。”
此举极为滑稽,憨傻的样子逗得唐婉之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没有再问,因为答案并不重要,对她而言,眼前这个人,虽时常说些奇言怪语,看上去傻乎乎的,但他心地善良,对自己很好,这就足够了。
更何况对方有时候真的如正常人一样,俗话说,病去如抽丝,从近期的种种迹象来看,都有康复的征兆,相信假以时日,他就会和正常人一般无二了。
看着漫天的繁星,余生突然想起了牛郎织女的故事。
于是他化身成讲故事的老先生,唐婉之成了听故事的小女孩。
似乎每个时代的女孩子都一样,喜欢听爱情话本,就连唐婉之这种饱览诗书的女子也不例外,对爱情充满渴望与想象。
见她听得入迷,余生不忍以悲惨结尾,所以将故事的结局改了一下,牛郎和织女并没有被银河相隔,而是骑着牛横跨银河,永远在一起了。
这结局看似荒唐和勉强,但唐婉之心思单纯,却信以为真,听完后长舒了一口气,满心欢喜。
余生却暗自窃喜,心想若是换个更炸裂的结局,又当如何?
比如牛郎与牛朝夕相处,日久生情,最终抛弃了织女,与老牛长相厮守,这类民间调侃打趣的结局,对方又是何种反应呢?这无疑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所以在唐婉之心满意足准备安心入睡时,余生强行再将一个残忍的故事灌入她的耳中,“梁山伯与祝英台。”
当说到祝英台女扮男装,与梁山伯共睡一床,仅一书之隔时,唐婉之听得很开心,双手紧紧攥着被角,像个哄睡的小女孩般,静静聆听着。
但接下来的故事比较残忍,余生不打算继续说了。
唐婉之意犹未尽,却主动追问起了下文,然后做好享受美好爱情故事的心理准备。
余生也不好意思败了她的兴致,只能继续往下说。
果然不出意外,当说到祝英台纵身跃入坟墓之时,唐婉之心里美好的建设被摧垮。
故事听完,她已红了眼眶。
余生为了安抚她受伤的心灵,将刚才的故事谎称是自己的梦境,有些梦会重复,兴许下一次会是另一个结局。
唐婉之看着窗外凄冷的月色,突然问道:“你梦里也有月光吗?”
余生笑了笑,说道:“自然是有的。”
唐婉之继续问道:“那它有颜色吗?”言语间,她凝视天空,看着那轮悬于山头,即将落下的圆月。
余生位于东窗,抬头看天,落入眼帘的却只有漫天星辰。
所以他转过身来,看向唐婉之的方向,透过中间隔断的帷幕,看着朦胧的月光,很确信的做出回答:
“第一次梦见的时候她是青色,后来在东风坪见过一次,那时候是灰色,此刻,是白色。”
此话寻常女子自是难以意会,但唐婉之很不寻常,她懂了其中之意,不觉间,少女的青涩香羞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