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哮迷糊间，看见一个面容英朗，线条柔和的男人正俯首对他讲话。
身上盖着一件旁边流浪汉的衣服，这是流浪汉仅有的一件还算干净完整的衣服，其他都有了破洞。
只是这夏天还好，单薄的衣物足以蔽体，可若到了严酷寒冬，乾县的冬天最低温度能低于零下十度，这样的衣服足以冻坏一个人。
和顺也留意到这点，礼貌把衣服轻放在睡着的流浪汉身边，把身上仅有的现金抚平整后压在衣服下面。
他低低嘀咕：“怎么今天净是又遇到送钱的事，”又瞥到狗身上的绷带，“还受伤了……”
对小狗狗柔声商量：“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带你回警局，等你养好伤再给你找个主人。”
杨哮抬了抬眼皮，不想搭理。倒是和顺对狗狗有天生的好感与热情。
仍在耳边叨叨：“你如果不同意，就说一声不同意，不吭声就代表同意。”话刚说完，“你没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杨哮感觉腾空，瘦白的狗身被抱起，他的姿势很熟练，分明是重复过很多次，他被抱在坚硬的胸膛很舒服。
他没甚力气地挣扎了一下，心里犯嘀咕：“我都这样了，还能说人话？要真能开口说话，不把你吓死！”
*
陈苑乔率先在自己的自媒体账号上发布了寻人启事，舞团也暂停了几天的工作，纷纷出去找人，拿着传单在乾县大大小小街头巷角分发。
刘辙在收到好兄弟的求助后，也干脆利落在最大社交平台上，用公司拥有几千万粉丝的企业账号发布了详细的寻人声明。
马恢有些为难：“啊……辙总，这是公司账号，用来宣传公司项目的，公号私用不太好吧……”
刘辙颇具气势地抬眼，“我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马恢老实：“好的。”
刘辙低头忙活，他是个商人，非常懂人性。
世上当然有古道热肠的好心人，自然也有功利心较强的人，所以他在发布的时候，同时声明只要寻到人，必有重酬。
一来是作出态度，诚恳感谢真心善良的好人并给予经济鼓励，不枉他们伸出援手一回；二来是让打算视而不见的现实社会人能看在重金的份上施以援手；第三就是对社会层面作出宏观正向鼓励，呼吁更多人行善行。
大部分的反馈来自刘辙的西汉企业账号，许许多多的人通过后台私信联系到马恢，拍出照片询问是否为他们要找的人。
人性往往在这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有人不知从哪里搜到的杨哮的体征特点，拿着明显是合成的照片找上来想蒙混过关。甚至有人夸张的说在南极遇到了他的身影，但他没钱买机票回去，要西汉打钱过去。
马恢冷笑一声，“这诈骗都骗到我们西汉头上了。”
刘辙面无表情低头筛选信息，“不必理会。”
马恢点头，只诧异，老板这个好兄弟在老板心中确实举足轻重，连他都亲自下场来寻人。
继续手头的工作，看到的奇葩说法层出不穷，各有各的创作，比网文作者还能天马行空。
但坏人毕竟是少数，仍有大部分人朴实地表示不要酬金，只是举手之劳，只要他们能顺利找到人就好。
好人占较大群体，他们拍出来的照片也是让马恢头疼，模糊的、五官身高完全不搭噶的，甚至有人问这杨哮是不是这只白色的短毛细犬。
看得马恢直直叹气，不免扶额。
垚善这个自诩废柴绝不早起的性格，都天天起大早，拿起厚厚一叠传单，顶着炎炎烈日，和陈苑乔的舞团错开地域分发。
她不像刘辙有钞能力，网络媒体的力量也物尽其用，剩余她能做的就是土办法了。
到深夜才回家，又马不停蹄连凉都不冲，先把设备打开，点开许久没播的直播账号，看着源源不断涌进来的观众，嘴唇微弯，面色却凝重：
“大家好久不见，其实我已经打算永久退网了，今天开播是想寻求大家的帮助。”
直播间弹幕无数，垚善经过之前饿魔的大刷，大涨了一波热度，累积了许多粉丝，在这时候竟显现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结果。
【唧唧复唧唧：哇，女神回归啦！】
【折戟沉沙：还是那么美丽动人。】
也有网友一眼看透，【冰冷的雪：女神不会无故重新回来开播。】
垚善便顺着网友的话，直面坦言：
“我有个朋友失踪了，好几天都找不到人，希望借助大家的力量，众人拾柴火焰高，如果找到了，我将对大家感激不尽……”
杨戬回来，听到的就是垚善用比平时高扬一点的声音在房里说话，他轻步过去，垚善正在直播，手里拿宣传单对着镜头跟大家说杨哮的外貌特征。
这一刻，他心软得像一片沼泽，随时能陷进去。他把头靠在门框上，静静看着她。她直播过于专注，竟也没留意到。
下播后，垚善才发觉杨戬回来了，兴冲冲告诉他：“我已经让广大网友也帮忙寻找了，把能做的都做了，算是铺了一大片网，总能找到他。”
垚善张开双臂，比了个很大的圆，表情生动，想让杨戬注意力转移，稍微高兴点。
他也知道她的想法，可他笑不出来。
垚善又说：“我们可以报警啊！”
杨戬无力摇头，“没用，人间的警察解决不了这件事。”他们是神仙，杨哮又是被残暴的凶兽所伤，警察又能做什么？
杨戬不再多解释，垚善也没多问，只拿起手机，给回来的楚芙发消息，让她做个卜卦。那厢楚芙很快回了：
【楚门小泡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垚善一脸问号？
*
和顺抱着一只白色大狗大步跨进警局，承重的手臂肌肉绷紧了点，线条都硬朗许多。成年犬有一定重量，哪怕他再锻炼有素，抱久了也还是会有些发酸。
局里还有值夜班的同事在，队长都没走。
和顺的队长姓周，他端着个刚泡好的，杯口还冒着热气的保温杯，吹一吹，迎上来，“这哪来的狗？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啊。”
和顺看一眼怀里的狗，“受伤了，我在桥尾捡的，看样子是流浪狗，脏兮兮的，身上大小伤口不少，看伤口样子是咬痕，估计是跟地头狗打架没打过。”
杨哮稍微动了动耳朵，还真让他猜中了。
和顺把局里备的狗粮拿出来倒一点在碗里，把杨哮放地上，“吃吧，饿坏了吧？”
周队：“你拿苏里的粮食还有碗喂别的狗，你不怕它知道后闹脾气啊？”
和顺仍低头，“不会的，苏里没这么小气。”
“你给我去见警察，你这个偷手机的贼！”
远远听到一声高昂尖细的女声响起，声音越来越清晰，两道凌乱的脚步越来越近。
和顺站起来，见是一个中年大妈愤怒地推搡个年轻小伙子，赶着他踉跄走进警局。
周队指着他们警告：“诶诶诶，这里是警局，不是菜市场，有话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