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登时语塞。
魏临轻声凑近道:“你今日这一手……怕是要逼出些真东西来了。”
霍思言语气平淡:“我逼不出他们,就逼出太后。”
同一时辰,禁阁深宫。
太后缓缓揭开一方旧图,神色冷峻。
她面前站着一人,身披黑袍,面覆轻纱,眼神冷得没有一丝生气。
他声音嘶哑,像是从坟底传来:“她查得太深了,魂盘若落于陛下手中,你我都得死。”
太后望着他轻声道:“你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么?”
黑衣人冷笑:“你也死过一次,活得却比谁都狠。”
“既如此,别装慈悲。”
太后抬眼:“凤焚之阵,未成。”
“可宫内地火仍存,若我动脉一引……再设转魂之法,仍可成局。”
“只是如今……少了魂主。”
黑衣人道:“我来。”
太后缓缓点头。
“好,那就用你这一魂,赌霍思言手中魂盘,不会落地。”
夜未央,刑部地牢之下,一道被封存多年的魂脉图卷缓缓展开。
霍思言立于图卷前,指尖抚过那层层魂阵节点,目光如刃,逐一拆解。
这一卷图,正是魂器司秘藏的核心阵图之一,名曰“九渊锁魂阵”。
据传,此阵曾用于旧朝巫制,需九魂九命作祭,层层炼魂,最终反转命脉,可死者归生,生者断魂。
谢如寒的魂印残痕,便与此阵高度重合。
而霍思言手中掌握的魂盘,正是该阵唯一的解阵钥。
魏临盯着那图一角的残阵刻痕,低声道:“你看到了吗?这不是阵图,这是阵引。”
“有人在引你去动这一局。”
霍思言淡淡一笑:“她巴不得我动。”
“只要我开了阵,那太后便可将“封越复魂”之举归为“霍思言误动阵脉,致毒乱宫”。”
“她躲幕后,我出明刀,谁死谁活就不重要了,只要名义是她赢。”
谢知安冷声道:“那你还继续查?”
霍思言没有看他,只道:“查。”
“我要让她以为……我已经开始破阵,让她来抢阵。”
“我不出手,她的局便下不成,可她若动了,就得现形,就有破绽。”
魏临沉默片刻道:“您这是想逼封越自己出局?”
霍思言道:“他若真还活着,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九渊阵被废。”
“他是疯子,疯子都有个共性,对自己亲手布的局,比命还执拗。”
同一时刻,皇宫御书房。
皇帝未歇,桌上摊着三份奏折,一份来自刑部,一份东厂,一份……来自宫外南苑。
他望着南苑送回的密报,神情淡漠,眼底却压着惊涛骇浪。
那密报之上,仅一句话:“封越,已入京。”
他闭眼,长叹一声。
“来了……”
东厂督主韩照站于书房内,低声禀道:“属下已将东厂三线布于宗人府、刑部、礼部各衙,亦安排两人藏于禁阁之外,待命。”
“只是……太后所动未明,是否要提前拦下?”
皇帝摇头:“不急,她要下死局,那就让她下。”
“霍思言死了,她将无人掣肘。”
“可若她赢了,她便是孤之刃。”
韩照抬眸:“陛下此举……是以霍将军为饵?”
皇帝神色未动,语气轻淡:
“她愿意,她生来的使命就是要斩断旧魂的人。”
“她也清楚,这口刀,迟早要斩到她自己身上。”
皇宫深处,延禧宫密室。
封越终于揭下面上轻纱,显露那张焚毁半边、用魂术强行重塑的脸。
他望着魂镜中霍思言的身影,眼神阴狠到极致。
“她不该是谢贺的女儿,她该是我的女儿。”
太后盘膝坐于魂炉之前,神色如冰。
“你当年背叛谢家,便该死在三皇子之魂散之后。”
“可惜谢贺心软,封了你,不曾杀。”
“你还真以为自己能逃过命数?”
封越咧嘴冷笑:“命数?我命都烧没了三分,你还跟我说命数?”
“你知道我现在靠什么活着?”
他指了指自己额角那一团黑色魂纹:“我每日以一魂炼一魂,才能续命。”
“你说命数,那我就用命来赌!”
太后语气冰冷:“你可以赌你自己,但这一局,我不能输。”
“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九渊阵的副图,藏于太庙之下。”
“宫中地火三重,你只需借霍思言之名,引其魂盘之力,便可重启转魂,成了,你便是魂主。”
“败了,霍思言背罪。”
封越舔了舔唇,眼中血光一闪:
“放心,她若不死,我就亲自逼着他死!”
“谢贺挡不了我,谢如寒挡不了我。”
“至于这个霍思言?她是我亲手把她拉出来的。”
太后望着魂炉,缓缓道:“那你……就去。”
“最后一局,得提前开了。”
而此刻,霍思言正站在地宫石台前,将那块魂盘缓缓置于阵图正中。
她眸光微动,低声吐出一句:“来吧,我已……放血!
太庙,宫中最高祭地,供奉列祖列宗,禁卫森严,常人莫近。
而今夜,太庙之下的地火窖,却被悄然开启。
浓烈的魂气弥漫于封土之间,仿佛死者的呢喃,千魂百魄,俱在回响。
霍思言一袭深衣立于庙前,身后是谢知安、魏临,以及两名从地宫调出的魂识士卫。
谢知安低声:“你确定他在里面?”
霍思言点头:“地宫里的那份残图是引线,魂盘落地后他一定察觉,他若真活着,今晚就会来。”
魏临警觉地扫了四周一眼:“我在东墙下的塔楼里看见两个内廷密探,应该是皇帝的人。”
“他盯着这边不放。”
霍思言道:“他不放心我。”
“也不信太后真会把封越推出来送死。”
“他想看我们斗,看我们两败俱伤,他好渔翁得利。”
说罢,她抬头望向太庙主门。
“那就让他看。”
亥时三刻,魂阵微动。
庙门两侧的两尊石狮忽然发出低低震鸣,石目中燃起两点绿光。
那是封越留下的信号。
霍思言迈步而入,石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
太庙之内空无一人,唯有大殿尽头,那尊早年所铸先帝魂像前,站着一道熟悉而陌生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