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众人心思各异,有人面露焦急,时不时望向殿外,有人则故作镇定,与旁人谈笑风生,试图打探消息,还有几人则默默调息,充分利用此地的浓郁灵气。
偏殿一角,一位面色有些愁苦的褐衣老者叹了口气,对身旁之人低声道:
“赵兄可曾听闻王家择选附庸颇严,不知我等这些小门小户,能否入得王家法眼?”
那被称作赵兄的修士摇了摇头,低语回应道:
“尽人事,听天命吧,我家的符箓手艺还算拿得出手,但愿能派上用场,总比困守一隅,坐等族中衰微要好……”
两人对话虽轻,但在座皆是修士,耳聪目明,大多听在耳中,殿内气氛顿时更显沉闷了几分。
莫枝城心中同样在暗自计较着,毕竟他莫家单论实力而言,远远不如林余钧所在的林家,单凭鱼儿山的地利,能否得王家青眼,还犹未可知。
殿外,灵雨渐歇,龙虎异象缓缓消散,便在此时,殿门轻启,一名身着王家弟子服饰的修士推门而入,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
“家主有请诸位,前往涵元殿正殿叙话。”
殿内众人精神一振,纷纷整理衣袍,收敛心神,起身相随。
念在路途不远,莫枝城也没心思与他人争抢次序,安然与林余钧走在队尾,等入了涵元殿,行礼过后,亦是在殿中早已备好的位子最末坐下。
王承曦居于上首,气息渊深,神色自若,眼神平静地在众人身上扫过。
一旁的王承俐似是早与他有所交涉,起身朝着众人拱拱手,开口道:
“诸位道友皆是一族砥柱,能远道而来,共贺我王家灵脉晋升之喜,王某在此先行谢过。”
王承俐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正襟危坐的十余名修士,殿内鸦雀无声,众人皆知其还有后话,自然不会在此时出言打断。
“我王家崛起于微末,深知修行不易,持家维艰,如今蒙先祖庇佑,略有所成,亦不敢忘同道之谊,近日,确有不少道友表达亲近合作之意,我王家上下,深感荣幸。”
王承俐神色一凝,话锋微转,沉声道:
“然而家族发展,如同修士修行,讲究循序渐进,根基稳固,附庸联合,非是简单名分叠加,更是气运相连,责任共担,为免日后生出龃龉,有伤和气,我王家对于附庸家族,确有几项基本考量,在此先行言明,还望诸位道友体谅。”
殿中气氛顿时更加凝重,不少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莫枝城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微微握紧,林余钧则面色平静,显然对此早有预料。
王承曦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与一旁的王承澈交换了个眼神,便听王承俐开口道道:
“这其一便是根基,附庸家族需有传承三代以上的清晰谱牒,族中需有至少一位炼气后期修士坐镇,且家族驻地灵脉尚存。”
此话一出,座中便有几人面色微变,显然自家情况并未完全达到此项要求,只是还不等众人思量,便听王承俐再度朗声开口,继续道:
“其二么,便是价值,我王家不需尸位素餐之辈,附庸家族要么占据交通要道,要么占据稀缺灵矿等资源,要么拥有一门独特技艺,能补益宗族,炼丹、锻器、符箓、阵法等修仙百艺,总需有一样,方能与我王家共谋发展。”
那位先前还在担忧的赵姓修士闻言,顿时眉头稍展,他赵家的符箓手艺在此地方圆数百里内都小有名气,尤其是几种特色符箓,销路不错,自是符合此项要求,而其他一些单纯因实力不济想寻求庇护的家族代表,则面露难色,眼神惴惴,彼此张望,不知作何反应。
王承俐神色肃然,沉声道:
“这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便是诚心,归附非是儿戏,需立下心魔大誓,遵从王家号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家自会依据诸位贡献,提供相应庇护,分配资源,往后若有机缘,自然会分润各种利益,但若首鼠两端,阳奉阴违,见利忘义,便休怪我王家法度无情。”
王承俐说完,略作停顿,给众人消化的时间,随后才缓和语气道:
“当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确有特殊才能或情由,亦可个案考量,今日请诸位前来,便是开诚布公,符合条件且有诚意的道友,可留下详细族情玉简,由我族弟子收录,家主与诸位长老会亲自过目,不日便会给予明确答复。”
他抬手示意,一旁立刻有弟子捧上玉盘,其上放置着十余枚空白玉简。
“若有道友自觉暂不符合条件,或需回族中与族人商议再作考量的,我王家亦以客礼相待,今日灵宴,仍请诸位尽兴,往后亦可常来走动。”
话已挑明,选择权交到了众人手中,殿内顿时一片寂静,有人毫不犹豫地上前取过玉简,以神识刻录信息,有人面露挣扎,迟疑不定,更有人面露颓然之色,苦笑一声,默默坐在原位,身形仿佛都佝偻了几分,显然是自知无望,选择了放弃。
莫枝城与林余钧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决断,莫家传承有序,鱼儿山位置关键,虽顶尖战力稍逊,但地利之便或可弥补,他深吸一口气,起身稳步上前,取过一枚玉简,将神念沉入其中。
至于林余钧更是不必多言,林家筑基有三,虽然除他以外的另外两名长老年事已高,但筑基的底蕴摆在那里,光凭这点,便足以归附,更不论林家所在的栖虹山资源众多,又早与王承澈有言在先。
王承曦将下方众人的反应一一收入眼底,心中已有初步计较。
率先起身且毫不犹豫的几家,魄力可嘉,那挣扎迟疑者,或许有其难处,但决心已显不足,而那直接放弃者,倒也识趣,省却日后麻烦。
广纳附庸是家族扩张的必经之路,但宁缺毋滥,方能行稳致远,这第一道门槛,便能筛去不少心思浮动的投机之辈。
“王家往后的日子,还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