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连旗走了,莫说赏钱,剃头钱都没有,不过温判也没在意,反正他了需要的情报已经得到了。
原来这白连旗是因为原来的那个犬养君才和这新来的北平文化大使挂上钩的,这新来的文化大使有六个鬼子军官,两个中佐,四个少佐。
他们来了之后,在北平城里自己摸索,就和平常老百姓一样,穿着长衫,拿着扇子,一个个的就像是真正的北平人一样。
遛街串巷的体会北平城的基本特色,什么说书,杂耍,撂跤,看戏,等等的,他们都去见识了一下,然后他们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后,昨晚上就找到了白连旗。
说是犬养君的好朋友,以前听说过他的大名,所以来到了北平城需要一个懂行懂玩的人给他们讲解。
白连旗这别的不会,就会玩啊,所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不,时来天地皆同力,这不皇军一来,他白连旗也来了好运,今晚上睡醒了之后,炕塌了。
他从炕坑里面爬出来,一摸,就从炕下面摸出来了那个檀木盒子,里面放着的宝贝,指定是那时候他家老爷子存着的。
温判心想,这白连旗真有这么好运?他记得这龙纹剃刀可是不管你的,就连玉石原石都能给他弄出来的,所以,这玩意儿要么是假的,要么是白连旗从其他地方弄来的。
白连旗走了,温判看了一眼龙纹剃刀,剃刀上面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倒是剃刀布上多出来了一排金色的大字。
“精血一滴,融合强身。”
得,假的,这白连旗,最珍贵的东西,也就是他的这条命了。
温判看完了之后,当即不再关注了,坐在箱凳上等着文三儿或者是这白连旗真的给他带来这文化大使团的大人物。
温判还以为没有其他的客人来了,结果,才坐下没两分钟,就听到了一个声音。
“磨剪子嘞,戗菜刀!”
“磨剪子嘞,戗菜刀!”
声音拖得长长的,好一会儿才吆喝完了一句,但是温判一听就知道这人身体要么受伤了,要么肺腑得了大病,声音越来越近,回头一看,奔着他的摊位来的。
远远看去,磨刀匠五十来岁的一个老头儿,戴着破毡帽,身穿粗布短衫,胳膊上套着黑色套袖,腰上系姜黄色帆布围裙,下身穿深蓝色裤子,裤腿挽到膝盖,脚蹬黑色布鞋。
肩上扛着一条板凳,板凳上面前端嵌着两块磨刀石,一粗一细长方形,凳子右边腿上绑着一个小水桶。
后端板凳上有一个木箱子上了锁,大概率里面是他吃饭的家伙事儿。
这人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走路的时候,脸上就带着一点儿龇牙咧嘴的感觉,明白了,这人受伤了。
看人来到了自己的摊位前面,连忙上前恭迎。
“哟,这位爷,您吉祥!您是想刮个脸呐,还是剃个头?我这单样儿两毛,全活儿也两毛,都实在!”
看着温判恭敬的行礼,同时下九流的磨刀匠连忙回应。
“哎哟喂,温爷您这可太抬举我了!都是跟刀子打交道的下九流,哪儿配称爷啊?早就听人念叨,天桥有位剃头善人,今儿见着了,也算是了了桩心愿。
昨儿个磨刀,把人家金刀给磨成银片子了,主家不乐意,给我吓得一哆嗦,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许是摔得太狠,今儿这气儿总提不上来,腿也跟腰像是分家了似的。想劳烦温爷给我拾掇拾掇,再帮我把这不对劲儿的腿和腰给归置归置。我这儿先谢谢您了!”
明白了,不是真心来剃头的,这是真心来正骨的。
“哎哟,这可怎么说的!快别站着了,赶紧坐下歇着!都是混饭吃的,谁还没个磕磕绊绊的时候。
您也别往心里去,磨刀和我这给人剃头一样,哪有不出岔子的?昨儿那主家也是,金刀银刀的,磨薄点才锋利不是?您先缓口气,我这就给您拾掇,我这五花锤虽然是专管上半身的,也亏得你这腿是和上半身脱了窦,要是下半身儿,我还不敢给您保证呢。
得嘞,您把心妥妥的放进肚子里面吧,保准让您腰腿顺溜了,明儿还能扛着板凳走街串巷去!”
听着温判的话,磨刀匠心里松了一口气,笑着对温判说道。
“谢谢您嘞,以后您这剃刀要是有什么卷刃了,您随时来羊圈胡同找我马斯,一准给您磨了锃光瓦亮,锋利了能吹毛断发。”
温判笑着答应了他的感谢,随后开始给他拴上围布,开始给他剃头,这北平人,什么都好,就是这嘴硬,不过北平人也还是讲究的,人都被打了骨折了,人家都没有打脸,真是打人不打脸啊,即便是人家主人家不满意了,也没有打你的脸,让你没法混饭吃。
温判给他剃头刮脸结束了,就开始给他放睡,这五花锤下去,磨刀匠就陷入了睡眠,温判开始给他正骨,这人上半身肋骨断了好几根,这还能忍住疼痛,扛着磨刀凳子这大老远的过来寻求他的帮助,也算是能吃苦的了。
这人左边肋骨错位了一根,右边的直接断了三根,温判摸着都有些觉着这是个了不起的捱痛高手。
温判给他将断了和错位了的骨头给他归正之后,又将他的大腿腿骨给他接上,他的盆骨也断裂了,大腿腿骨接上了之后,又把他的盆骨给他归正了一下,终于搞定了,不过 ,就他的这种情况,要是不吃药的话,迟早要发炎和重新错开的。
这人是个磨刀匠给人磨刀,一次了不起也就是两毛钱,多一点也不会超过五毛钱,他这一身烂骨头,要是落在医馆里面,那收费少了十块八块的人家瞧都不带瞧一眼的,所以,温判这剃头善人的名号,其实也不算是错了。
只是说抓药的事情,温判是不能给人包了,不然,迟早得让人找上门来送死。
过了好一会儿,马斯醒了过来,恭敬的对温判说道。
“温爷您这手艺,那可真是绝了!整个皇城根儿底下,您绝对是独一份儿,我马斯是打心眼儿里服了。
往后您温爷要是有啥差遣,甭管啥时候,打发个人言语一声就行,哪怕是天上下刀子,我也得颠儿颠儿地跑到您这儿,把事儿给您办得妥妥帖帖的!”
温判闻言笑了笑。
“您这可太抬举我了。咱们呐,都是下九流的营生,哪见过什么真格的好东西。也别等以后了,您受累,帮我把这剃刀好好磨磨?我这用牛皮剃刀布蹭,哪有您这磨刀石得劲儿啊?”
听着温判的话,磨刀匠也感觉到了自己还是有点价值,没有吃混食,连忙对温判说道。
“瞧您说的,这点儿活儿算啥!您这剃刀是好家伙,就是得多着些细功夫。您放心,保准给您磨得锃亮,刮胡子跟过风似的,利利索索!您先歇着,我这就给您拾掇,分分钟的事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恭敬的接过了温判的剃刀,来到了自己的磨刀凳子边上。
先打开了箱子,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块比他板凳上嵌着的那一块细磨刀石还要细的磨刀石。
先往细磨石上用手抓了一拘清水撒上面,手掌按住石面来回蹭了蹭,让水匀匀实实地浸进去。
他捏着剃刀柄,刀刃斜斜贴着磨石,胳膊肘不晃,全凭手腕带劲儿,一下下推着走——推到石尾时稍顿,手腕轻轻一翻,刀刃借着劲儿收回来,带起细弱的“沙沙”声,水花顺着石棱子往下淌,在脚边积成一小汪。
磨上十来下,换了一个面,往回推了三四下,他把剃刀举到眼前,眯起眼对着日头照,瞅那刀刃上的亮线匀不匀。
见着刃口有处发乌,便蘸了点唾沫抹在上面,换了刚才拿出来的那块细油石,力道放轻了,小幅度地蹭着,嘴里还念叨。
“温爷这剃刀金贵,得顺着它的性子来,急了就该卷刃了。”
蹭得差不多了,抓着刀背在衣服角上“唰唰”拉了两下,听那声儿脆不脆。
末了,用拇指肚轻轻刮过刀刃,眉头一松。
“成了,您试试?保准刮胡子跟薅棉絮似的,不拖泥带水。”
说着把刀递过去,刀刃泛着乌光,好像是刚出炉的时候一样,在光底下亮得晃眼。
温判接过了剃头刀,简单的试了一下,当真是吹毛断发!
“嘿,您这手艺可真叫一个地道!怕是得着刀王的真传了吧?”
听着温判的话,马斯连忙摆手。
“您觉着得劲儿就成,刀王那等人物,咱哪儿够得上啊?咱呐,不过是在泥窝里扑腾,混口饱饭吃罢了。”
温判笑着回应了一句。
“您这话说的,也太客气了!就您这手艺,搁皇城根儿底下,那绝对是能排上号的。得嘞,咱今儿就算是同行串个门、交个手,我这儿给您剃头,一分钱不收;您给我磨这刀,也甭提啥费用。您看这么着成不成?”
听着温判这话,磨刀匠连忙说道。
“哎哟喂,温爷,您可真是太敞亮了!今儿个我马斯就厚着脸皮,沾您回光儿。
往后您那刀子要是用着不趁手、不利索了,甭管啥时候,您就吆喝一声,我一准儿颠儿颠儿地跑过来,保准给您磨得跟新的一个样儿!”
温判笑着答应了他的说法,目送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