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老槐树撕成碎片,碎银般落在王老伯病床前。
林观鹤盯着那团凝实的黑影,喉结动了动——蓝布衫的补丁还在,右肩处被烟头烫出的小圆洞,正是上周他给王老伯煮面时不小心溅到的。
“老东西......”
他声音发哑,玄铁剑在掌心攥得生疼。
王老伯总说这蓝布衫是他最体面的行头,说等小鹤娶媳妇那天,他要穿着它坐主桌,把藏在枕头底下的红包亲自塞给孙媳妇。
可现在这衣服裹着的,是团翻涌着怨毒的青灰色雾团。
千年煞的无面嘴咧得更开了,黑丝从嘴角簌簌掉落,砸在地板上滋滋冒白烟。
它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音锥般刺得林观鹤耳膜生疼——这是要震晕活人,方便夺舍。
“雷符!”
系统提示音刚落,林观鹤已经抄起三张黄符。
指尖沾了掌心未干的血,符咒上的雷纹瞬间泛起蓝光。
他甩手掷出,三张符咒在半空连成三角,“咔嚓”炸响!
蓝色电弧裹着焦糊味劈在千年煞身上,雾团被撕出几道裂缝,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鳞甲。
萧宁早抄起腰间的精钢短刀冲上来,刀刃淬着镇灵局特调的朱砂水,寒光掠过林观鹤耳际时,他甚至闻到了铁锈混着艾草的气味。
“左边!”
林观鹤吼了一嗓子。
萧宁的刀尖精准挑中雾团最薄弱处,千年煞吃痛蜷缩,竟分出一缕黑雾缠向王老伯的脚踝。
张大爷“啊”地一声扑过去,枯瘦的手死死攥住老人脚踝,青筋在手背凸起成小蛇:
“王老哥!”
“王老哥你醒醒!”
老李扶着床头柜的手在抖,镜片上蒙了层白雾。
他盯着林观鹤染血的衬衫下摆,又看看地上冒烟的符咒灰烬,突然踉跄着扑向窗台——之前被萧宁用灭火器砸开的窗户正灌进冷风。
他哆哆嗦嗦把窗又推开两寸:“多进点阳气!”
“多进点......”
小芳攥着没挂完的红灯笼站在门口,红色绸布被她掐出褶皱。
她望着林观鹤额角往下淌的血(刚才躲千年煞扑击时撞在床沿),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被另一声尖啸吓得失了声——千年煞竟把萧宁的短刀震飞了!
“锁魂链!”
林观鹤咬着牙撕开最后一张符咒。
系统提示说这是高阶符咒,需要配合净魂咒才能完全束缚,但现在哪有时间念全?
他指尖蘸血在符咒上补画了道引魂纹,对着空气大喝:
“天地为炉,锁!”
无形的锁链“唰”地缠住千年煞。
雾团疯狂扭动,鳞片刮擦锁链的声音像指甲划黑板。
林观鹤能看见锁链在虚空中泛着金芒,每道金纹都在吞噬千年煞的怨气——可这东西实在太老了,锁链竟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
“撑住!”萧宁捡起短刀冲回来,刀尖直刺千年煞咽喉处的鳞片。
林观鹤趁机又甩出两张雷符,电弧劈在锁链上,金芒猛地暴涨。
千年煞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雾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蓝布衫的轮廓却越来越清晰——它竟在用最后的力量,把怨气往王老伯体内灌!
“王老伯!”
林观鹤红着眼扑到床边。
他抓住老人干瘦的手,体温低得像冰块。
王老伯的指甲深深掐进他手背,这次他没躲,反而把掌心的血按在老人手腕的鬼鳞上:“我是小鹤!”
“你最疼的小鹤!”
雾团突然剧烈颤抖,蓝布衫的纽扣“崩”地崩开两颗。
林观鹤看见雾气里闪过王老伯的脸——不是现在病床上的枯槁,是十年前在福利院晒被子时的模样,皱纹里全是笑:
“小鹤啊,这布衫我洗了八遍,绝对没味儿......”
“滚出去!”林观鹤吼得嗓子发疼。
他抄起玄铁剑,剑尖抵住王老伯心口,“这是我爷爷的!”
“你他娘的没资格穿他的衣服!”
最后一道雷符炸响时,千年煞发出一声类似于呜咽的尖啸。
雾团“轰”地散开,蓝布衫“扑”地落在王老伯身上,还带着刚才被雷火烧焦的糊味。
林观鹤踉跄着扶住床沿,额头的血滴在蓝布衫的补丁上,晕开一朵小红花。
“走了?”
萧宁踹开脚边的碎镜片,短刀还在滴着黑血。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锁魂链符咒残片,金纹已经完全暗淡,“这东西怨气太浓,刚才只是打散了本体。”
老李扶着墙慢慢站直,额头全是冷汗:“王伯......”
“还活着。”林观鹤摸了摸王老伯的脉搏,比之前稳了些。
“但得送镇灵局的特殊病房,用阳气池养着。”
“那东西肯定还会来。”
张大爷还攥着王老伯的手,拇指一下下蹭着老人手背的鬼鳞印子:
“我守着。”
小芳终于把红灯笼挂好了,红色光晕裹着病房,像团不太亮的火。
她走过来递给林观鹤包纸巾,指尖还在抖:
“先......先擦擦血。”
林观鹤接纸巾时,瞥见窗台上老槐树的影子——枝桠扭曲得像无数只手,在月光下缓缓蠕动。
他心里一沉,抬头正撞见萧宁的目光。
萧宁冲他扬了扬下巴:“回局里。”
“档案库有本《千年煞镇压录》,我记得里面提过......”
“走。”
林观鹤把玄铁剑插回腰间,弯腰把王老伯的蓝布衫往上拉了拉,盖住老人露在外面的脚踝。
布衫上的焦痕刺得他眼睛发酸,“等处理完这边,我要知道这东西到底从哪来的。”
老李推着移动病床往外走时,林观鹤最后看了眼窗台。
老槐树的影子突然晃了晃,一片枯叶“啪”地贴在玻璃上——叶背密密麻麻爬满了青灰色的鳞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