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碾过市区的柏油路时，林观鹤把车窗摇下条缝。
晚风卷着霓虹灯的光扑进来，撞碎了他袖口还沾着的山雾。
副驾驶座上，萧宁扯了扯战术背心的搭扣：
“到你租房楼下了，我得回局里交差。”
“清微山那本《九曜补遗》......”
她顿了顿，指尖敲了敲方向盘，“别仗着新学了点雷咒就瞎浪，幽影会的阴脉计划没那么简单。”
林观鹤咬着最后半块桂花糕，甜香混着青铜牌贴着皮肤的灼热感，顺口接话：
“萧队这是担心我？”
“前儿在演武场还说我念咒像念绕口令呢。”
他推开车门，晚风掀起外卖马甲的下摆，露出腰间裹着红绳的桃木剑——剑鞘上苏妲用口红描的歪扭鹤纹，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
萧宁嗤笑一声，踩下油门前扔来个黑色U盘：
“局里新调的城南片区监控，你说的福利院地下阴脉，凌晨三点有辆无牌货车开进去过。”
车灯划过他侧脸时，她忽然收了调侃：“遇到搞不定的，给我发定位。”
“得嘞——”
林观鹤晃了晃手里的U盘，转身往楼道走。
路灯在他身后拉成长影，映得墙面贴的“急招外卖员”小广告泛着青白。
他摸出手机，苏妲的消息还躺在对话框里，“酒吧后巷的摄像头又花了”几个字刺得人眼疼；
顾清欢的语音更离谱，背景里有细碎的抓挠声，小姑娘带着哭腔：
“观鹤鸽鸽，我床底的姐姐刚才......刚才摸我脚踝了！”
他捏了捏眉心，忽然瞥见外卖App弹出的新订单。
地址栏跳着“城南37号仓库”，配送时间显示“凌晨1:17”，备注栏写着“冰美式，多加冰”——可这会子，整个城南片区的便利店早该打烊了。
青铜牌在裤袋里猛地一烫。
林观鹤低头，系统面板上“阴气浓度：87%”的提示正红得刺眼。
他扯下外卖箱跨在肩上，摸出桃木剑往掌心一磕：
“得，检验新学的九曜咒，就趁这单。”
凌晨的城南像座被按了暂停键的城。
林观鹤骑着电动车拐过最后个街角时，风里突然漫开股腐叶混着铁锈的腥气。
37号仓库的铁门歪在地上，门环上挂着半截褪色的黄符，符纸上的朱砂纹路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露出白生生的纸茬。
他把电动车停在草丛里，从外卖箱暗格摸出三张雷符别在袖口。
推开门的瞬间，霉味裹着寒意涌出来，手机屏幕自动亮起，照亮满地的碎瓷片——每个碎片上都画着扭曲的鬼脸，和陈老说的幽影会标记有七分像。
“出来吧。”
林观鹤踢开脚边块带血的破布，声音混着笑意。
“大半夜点外卖，总得露个脸吧？”
天花板突然传来“吱呀”一声。
他抬头，只见梁上垂着团黑黢黢的东西，仔细看竟是几十缕头发绞成的绳，末端吊着个青面鬼——舌头拖到胸口，指甲长得能勾住椽子。
林观鹤摸出张黄符在指尖转了个圈，“嚯，这造型比顾清欢宿舍的床底鬼还磕碜。”
“正好试试新学的咒。”
他喉间滚动出低沉的“九曜齐鸣”，雷灵根顺着脊椎窜起股热流，指尖“啪”地爆出豆大的雷光——这次没像在清微山那样只亮半秒，蓝紫色的电弧“滋啦”窜向梁上，那青面鬼尖叫着摔下来，身上瞬间冒起青烟。
“成了！”
林观鹤眼睛发亮。
系统面板上九曜念咒诀的进度条已经涨到100%，他能清楚感觉到雷灵根在皮肤下跳动，像是有活物在血管里游走。
他踩着青面鬼逐渐消散的影子往仓库深处走，越往里走，阴气越重，地面的青砖缝里渗出黑红色的液体，闻着像泡了二十年的血醋。
转过堆破木箱，他脚步顿住。
正中央的水泥地上刻着个直径两米的阴阵，阵眼处摆着七口黑陶瓮，瓮口封着的符纸全是新的，还沾着湿淋淋的血。
最中间那口瓮突然“咚”地响了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撞盖子。
“幽影会的阴脉......原来在养这些？”
林观鹤摸出《九曜补遗》，泛黄的纸页被阴气激得自动翻到“雷纹护命诀”那章。
他咬破指尖在剑鞘上画了道血符，桃木剑“嗡”地出鞘，剑尖指着阴阵：
“九曜照幽冥——破！”
雷咒出口的刹那，整座仓库都震颤起来。
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七口陶瓮同时炸开，黑红色的血雾里飘出七个半透明的影子——全是穿着民国旗袍的女人，脖颈处有道青紫色的勒痕。
“冤有头债有主，跟着幽影会的人去讨。”
林观鹤甩动法剑，雷弧在血雾里劈出条通路，“我送你们过奈何桥。”
他反手画了道净魂咒，金色的咒文钻进每个鬼魂眉心，她们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里。
当最后个鬼魂消失时，仓库突然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林观鹤抹了把额角的汗，正想收剑，后颈的汗毛突然炸了起来。
他猛地转身，就见仓库最暗的角落里，原本堆着破纸箱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道人影——比常人高半头，轮廓像被墨汁晕染过，獠牙在阴影里泛着冷光。
“这他妈......”
林观鹤握紧桃木剑，雷灵根在掌心发烫。
那影子动了动，他听见类似金属摩擦的嘶鸣，混着股腥甜的血气，顺着风钻进鼻腔。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刺目的提示：
【检测到未知邪物：西方食魂鬼（疑似变异体）】
仓库的阴影里，食魂鬼的瞳孔缓缓收缩成竖线。
林观鹤的雷咒还在指尖跃动，却听见身后传来玻璃瓶碎裂的轻响——那是阴阵里最后一口陶瓮，在他没注意到的角落，裂开了道细不可见的缝。
“系统，这玩意儿什么来路？”
林观鹤喉结滚动，掌心的雷符被汗水浸得发潮。
系统面板的红标刺得他眼睛生疼：
【西方食魂鬼（变异体）：可吞噬生魂强化自身，弱点未明，建议立即撤离】
撤离？
他扫了眼地上七道刚消散的荧光——这鬼要是跑出去，得多少无辜人遭殃？
食魂鬼动了。
那影子根本不是“走”，而是像团被风卷着的墨汁，“唰”地贴到了林观鹤面门。
他闻到满嘴铁锈味，后颈被阴寒之气舔得发麻，本能地侧滚避开，后背撞在堆着破纸箱的墙根。
纸箱“哗啦”散架，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黄符——全是幽影会的标记，符头还沾着新鲜的鸡血。
“靠，早藏着后手！”
林观鹤咬碎舌尖，血腥味冲散了几分惧意。
他摸到后腰的玄铁剑，剑鞘上的红绳突然烫得灼手——这是苏妲用她养的火狐毛编的，每次遇强邪都会预警。
食魂鬼的獠牙擦着他耳垂划过，在墙上啃出个焦黑的洞，碎石子砸在他外卖马甲上，烫得皮肤发疼。
“九曜补遗里的雷破咒......”
他想起清微山陈老敲着他天灵盖说的话，“雷灵根要和咒文同频，不是你念咒，是咒借你口说。”
林观鹤猛地翻身跪起，玄铁剑“嗡”地出鞘，剑尖挑起道雷弧。
他盯着食魂鬼眉心那团翻涌的黑雾——那是生魂被啃食后的残光，“九曜齐鸣，破妄显真！”
咒文出口的瞬间，仓库的灯泡“啪”地爆了。
林观鹤只觉脊椎窜起滚烫的电流，雷灵根在血管里炸成一片蓝紫色的光海。
他手中的雷符“轰”地燃烧，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带着焦糊味的雷光，顺着剑身窜进食魂鬼胸口。
那鬼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影子表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露出下面青灰色的骨茬——竟是具被黑泥裹着的骸骨，肋骨间还卡着半截银十字架。
“原来吞了教堂的驱邪物？”
林观鹤抹了把鼻血，系统提示在眼前疯狂跳动：
【雷咒契合度92%！】
【灵根进化进度+15%】。
他趁食魂鬼踉跄后退，玄铁剑挽了个剑花，剑尖点在地面阴阵的眼位——那是七口陶瓮炸开后露出的青铜刻纹，“雷纹护命诀，借地脉！”
地面突然震颤起来。
林观鹤能清晰感觉到脚下的青砖在发烫，那是地下阴脉被雷咒激活的征兆。
食魂鬼的骸骨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黑气，它张开嘴，里面滚出个半透明的小孩魂魄——正是顾清欢语音里提到的“床底姐姐”的受害者。
林观鹤瞳孔骤缩，玄铁剑猛地刺向那团黑气：
“老子送你和这些冤魂一起上路！”
剑光闪过的刹那，整个仓库亮如白昼。
食魂鬼的骸骨发出刺耳的尖啸，被雷光撕成碎片。
那团小孩魂魄却突然挣脱黑气，扑向林观鹤胸口的青铜牌——
那是系统送的镇魂玉，温温地托住魂魄，化作道白光钻进牌面。
“搞定了？”
林观鹤扶着墙喘气，玄铁剑“当啷”掉在地上。
他扯下外卖马甲，露出后背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刚才躲得还是慢了半拍。
系统面板弹出治疗提示：
【消耗100点灵力修复外伤】
他咬咬牙点了确认，刺痛感瞬间被暖流替代。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起来。
萧宁的来电显示跳得刺眼，他接起来就听见对方压低的声音：“城南37号仓库的监控全黑了，你他妈又搞什么大动静？”
“刚宰了只变异食魂鬼。”
林观鹤踢了踢脚边的骸骨碎片，那黑泥遇光后正在融化，露出下面刻着幽影会图腾的锁魂钉。
“瓮里的女鬼是引子，这鬼才是正餐。
萧队，让镇灵局的人来收尸——锁魂钉上有编号，应该能追上线索。“
电话那头传来翻文件的声音：“编号？”
“等我查查......操，这是上个月失踪的考古队装备！”
“他们去的是滇南苗寨，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萧宁突然提高声调，“你现在立刻回局里，我让人给你做灵能检测——那鬼吞了至少七个生魂，你刚才用雷咒净化......”
“等等。”
林观鹤的目光落在墙角裂开的陶瓮上。
瓮口的血符被雷火烧得卷曲，露出里面半截婴儿手腕骨，“萧队，阴阵里还有东西。”
他话音未落，手机突然收到条微信。
是福利院的王奶奶发来的：“小鹤啊，院里老井又冒凉气了，张爷爷说听见井里有小孩喊‘哥哥救我’。”
“你下了班......”
林观鹤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住。
青铜牌贴着皮肤发烫，他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也是这样的凉气从井里冒出来，裹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拽着他的裤脚喊“哥哥”。
后来他才知道，那口井里镇着个替死鬼，是福利院老院长用毕生修为封的。
“萧队，我得先回福利院。”
他弯腰捡起玄铁剑，剑鞘上苏妲画的鹤纹在月光下泛着淡红，“井里的东西......可能和幽影会有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拉动枪栓的脆响：
“我让局里的车十分钟后到你楼下。”
“记住，老井的封阵要是破了......”
“我知道。”
林观鹤挂了电话，把外卖箱里的冰美式扔进垃圾桶——冰块早化了，咖啡渍在地上洇出个扭曲的鬼脸。
他跨上电动车，夜风卷着城南的腥气灌进领口，却盖不住从记忆里涌上来的凉意。
福利院的老井，该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