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黑头发的青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弯成柔和的弧度。他抬手，很自然地拍了拍半巨人厚实的肩膀，将手中的书递了过去。那笑容像是长在他脸上似的，对谁都这样温温和和地绽放，仿佛耗费的力气还不如眨一下眼。*对任何人都能这样笑吗？*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眯起了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像审视一件可疑的古董，细细打量着那个始终被汤姆·里德尔挂在心尖上的哈利·波特。
在他的印象里，汤姆和哈利的关系就像苏格兰高地的天气，一阵阳光一阵暴雨。可眼前这个笑容温和、毫无攻击性的哈利，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惹得汤姆阴沉好几天的主儿。他不由得想起汤姆一年级的时候，那是阿布见过他最阴鸷、最像条随时会暴起伤人的幼蛇的时期。原因？好像就是哈利的失踪。
那时的阿布才二年级，带着点恶劣的贵族趣味，翘着二郎腿，看着那个坐在公共休息室角落、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寒气的瘦弱男孩，故意用轻飘飘的语气撩拨：“哟，这么在乎他？他不过是离开你几天，你就摆出这副被全世界抛弃的鬼样子。那要是……”阿布故意拖长了调子，灰蓝的眼睛里闪着促狭的光，“要是哪天他想杀了你呢？你是不是得洗干净脖子，再把刀亲自递到他手里？”
当时才一年级的小汤姆是怎么回答的？阿布至今记得清清楚楚。
——那我先杀了他。
那声音不高，甚至有点稚嫩，但里面溢出来的冰冷杀意，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阿布当时还算无忧无虑的心里，让他连着好几天都觉得后背发凉，看汤姆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忌惮。
可时间真是奇妙的东西。当初那条杀气腾腾的小毒蛇，如今却蜕变得温文尔雅，像一块精心打磨过的黑玉，举手投足间都是无可挑剔的优雅和从容。要是把现在的他和一年级的他放在一起，恐怕没人会相信这是同一个人。*这大概就是斯莱特林的进化？*阿布心里嗤笑一声，*把毒牙藏进更华丽的皮囊里？*
“你在看什么？”身旁的少年突然出声，声音不高，却打断了阿布的思绪。没等阿布反应过来，汤姆的目光已经像精准的探针，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牢牢锁定了书架间那两个身影——哈利，还有那个碍眼的半巨人。
阿布几乎以为汤姆会立刻换上他那标志性的温和笑容，要么高兴地迎上去，要么至少也会抬手打个招呼。毕竟，那是哈利。可汤姆接下来的举动，再次让他这个自诩看透人心的马尔福也琢磨不透。
“走吧。”汤姆只是平静地将手中那本厚厚的书“啪”地一声合上，动作干脆利落，甚至没有要把书放回原处的意思，径直起身就要离开。
“嘿！”阿布忍不住出声，瞪着汤姆手里那本封面印着《魔咒精讲》四个大字、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书，“你难道不用去平斯夫人那儿登记吗？”就算他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是图书馆的稀客，也明白借书的基本规矩。
汤姆的脚步微微一顿，目光冷淡地扫过手中的书。在阿布眼中清晰无比的“魔咒精讲”四个字，落在他漆黑的瞳孔里，却诡异地扭曲、褪色，显露出其下真实狰狞的面目——《尖端黑魔法解密》。这种程度的伪装咒，他敢在阿布拉克萨斯面前用，敢在图书管理员平斯夫人警惕的猫头鹰似的目光下用，甚至敢在对他赞不绝口的斯拉格霍恩教授面前用。唯独有两个人例外——邓布利多，那个老蜜蜂锐利得能穿透灵魂的蓝眼睛，他不敢赌；还有哈利……他更不敢。在哈利面前，任何一丝可能暴露的蛛丝马迹都必须被彻底抹除，哪怕那风险微乎其微，不足千分之一。
至于那个傻大个海格？汤姆的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不屑。既然那个丑陋的半巨人已经“幸运”地品尝过哈利皮肤上阳光的味道，分享过他那廉价却泛滥的笑容……*哼，那就分享吧。*汤姆的思绪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占有欲滑过。连同那个阿尔维斯、乔恩……这些围绕在哈利身边的、嗡嗡作响的苍蝇们，也一并施舍给他们一点哈利的笑容好了。毕竟，他们永远无法像他一样，亲手将哈利那身碍眼的衣服剥开，用嘴唇一寸寸丈量那温热的肌肤，用舌尖探入那敏感的耳涡深处，聆听那压抑的喘息……他们不配。
汤姆不再理会阿布的疑问，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图书馆。阿布耸耸肩，也只能跟了上去。两人沉默地穿过城堡阴冷的走廊，回到斯莱特林那位于湖底的公共休息室。摇曳的炉火映照着墨绿色的帷幔和银质的装饰，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和一种特有的、冰冷的奢华气息。
汤姆径直走到他惯常坐的那张高背扶手椅前，姿态优雅地坐下。壁炉的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跃，一半映得温暖，另一半却沉在深深的阴影里。他重新翻开膝头那本伪装成《魔咒精讲》的厚书，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书页被修长的手指翻动，发出沙沙的轻响。那看似温和的伪装封面下，真实的内容如同深渊般在他眼前展开。
他唇角那抹惯常的、温和无害的弧度，在无人注视的阴影里，悄然加深，变成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愉悦。深邃的黑眸中，跳动着比炉火更幽暗的光芒，那是猎手锁定猎物、学者发现真理时的狂热。
书页最终停留在他要寻找的位置。粗重的黑色字体，如同用凝固的血液书写，清晰地烙印在泛黄的纸张上，昭示着禁忌知识的核心：魂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