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死在你手里,谢驸马……你可就真说不清了。”元扶妤将谢淮州握着短剑的手推开一些,鲜血蜿蜒没入领口,她却丝毫不在意,似笑非笑道,“谢驸马一面是温润如玉博古通今的公子,一面是纯良生涩,对长公主用情至深的夫君。”
“如今,还有敏捷、拿剑这一面。”元扶妤视线落在谢淮州紧握短剑的手上,“谢驸马还有多少惊喜,是连长公主都不知道的。”
这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执过笔,为她簪过花。
也曾经抚过她面颊,与她紧密交缠。
如今握着她的短剑,也是如此赏心悦目。
见元扶妤正盯着他手,谢淮州面露厌烦,不耐瞟了眼窗外,利落翻转手腕,用短剑剑柄抵住元扶妤的下颚,迫使她抬起头,冷着脸垂眸盯她。
“崔姑娘头发还是未干,刚沐浴过,用的是长公主最喜欢的香料。五官没一处与长公主相似,长公主的语气,长公主的神态,倒是学了一个十成十。”
谢淮州视线一一扫过元扶妤的长发,面庞和衣裳,越说语声越寒凉。
察觉元扶妤始终追随着他双眼的视线,这会儿又落在他张合说话的唇上,谢淮州抵着她下颚的剑柄用力,控制她看着他的眼,俯身靠得更近。
“知道长公主的隐秘之事不少,谁培养你,派你来的?”
“你以为是有人派我来引诱你的?”元扶妤见谢淮州不可置否的神色,饶有兴致问,“难不成,以前有与长公主长相相似之人,接近过你?”
想到刚才无意间,听到谢淮州谢家堂兄对谢淮州说的话。
还有他醉后所书。
元扶妤心中了然,不论于公于私,她的驸马……定是一个都没有留。
她撑着座椅扶手的手肘撑起上半身,凑近谢淮州,看着他紧抿的薄唇,元扶妤游刃有余笑问:“那引诱到谢大人了吗?”
谢淮州眸色愈冷,剑柄顶住元扶下颚往上推,使她颈脖拉成紧绷的线条。
“世家不知道长公主的隐秘。是……翟鹤鸣?”
元扶妤只笑不语。
谢淮州在试探她背后的指使。
元扶妤也在等那个害死她之人的名字。
“元扶苎?”
元扶妤瞳仁一紧。
谢淮州敏锐捕捉到元扶妤的眼神变化,又道:“还是闲王元云岳?”
“长公主死那晚,安平公主和闲王在庄子上吗?”元扶妤问。
“属下来迟。”
裴渡的声音打断了元扶妤的问询。
她不悦皱眉,歪着头,视线越过谢淮州的窄腰,看向正气喘吁吁抱拳告罪的裴渡,眼神寒凉。
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谢淮州深深看了眼元扶妤,将短剑入鞘,从元扶妤举着的手中抽走他的信笺,目光落在元扶妤光着的脚上。
“裴渡,派人送崔姑娘回去。”
元扶妤伸手拽住谢淮州胸前交叠的衣襟,把人拽回面前。
两人鼻尖擦过,谢淮州撑着座椅扶手的手收紧。
下一刻,裴渡的剑便削断了元扶妤耳边长发。
元扶妤看也不看裴渡,盯着谢淮州的眼神不算清白。
她开口:“裴渡,我吃不了你家谢大人。”
见谢淮州微微扬眉示意他退下,裴渡却也只是退后一步,并未将剑入鞘
“长公主死那晚,安平公主和闲王在庄子上?”元扶妤再次问。
“安平公主在。”谢淮州攥住元扶妤扯着他衣裳的手,将其拉开,直起身理了理衣襟道,“送崔姑娘。”
裴渡应声收剑,上前对元扶妤做了请的姿势:“崔姑娘……”
元扶妤起身赤脚随裴渡往殿外走去。
谢淮州将盒子收拾妥帖,走至自己的桌案旁,拎起水壶往茶盏里倒了水,端起饮尽,又皱着眉倒了一杯,急急灌下。
太像了。
明明知道不是,多少长相比崔四娘更为相似之人都被送到过他面前。
可他的心潮,从未如此鼓噪。
那种感觉,就像殿下在他眼前。
让他忍不住靠近。
直到裴渡进门,谢淮州已将那一壶水喝完。
“是我的疏忽,已经让人去查她是怎么来这里的。”裴渡单膝跪地请罪,“请大人降罪。”
谢淮州双手撑在桌案边缘,闭着眼……
“窗下有脚印,去后窗查一查。”
“是!”裴渡起身问谢淮州,“这崔四娘……难不成并非长公主心腹?是谁派来接近大人的?”
“她是真的在查长公主死因。”谢淮州刚试探过了。
在他说名字猜测是谁派她来引诱他时,崔四娘也在等着他交出名字。
她问长公主死那晚安平公主和闲王是否在庄子上时,谢淮州便有察觉……
这个崔四娘,对那晚的事是有所了解的。
她不过是要看看,他是否愿意说实话。
裴渡唇瓣微张:“那,还要带她去见安平公主吗?翟国舅可能真的会杀了她……”
谢淮州睁开眼尾泛红的眼,直起身,拿过桌案上的帕子擦了擦自己下颌和颈脖处的水:“我不喜欢变数。”
尤其是这个,和长公主如此相似的变数。
乱我心者,不可留。
·
公主府的婢仆给元扶妤找了双鞋子,她带着脖子上的血一路走回客居。
将从客栈取了衣裳回来的锦书吓了一跳。
“把门打开,去取热水和伤药来。”元扶妤说。
锦书用佩刀将屋内门栓挑开,推门让元扶妤入内,自己则去找公主府的人要热水和伤药。
元扶妤立在屏风后,解开半肩染血的衣裳,思绪纷乱。
阿苎吗?
若是阿苎……
她乃帝王血亲,天子之女,长公主离世,她接手朝政比谁都理所当然。
可她却甘心把朝政拱手谢淮州?
这其中的古怪,恐怕得在见过阿苎之后才能知晓。
况且,她的妹妹聪慧机敏,却并非是个喜欢弄权之人。
比起怀疑阿苎,元扶妤更怀疑谢淮州。
元扶妤不质疑谢淮州对她的感情。
可……她也没有因此打消对谢淮州的疑心。
元扶妤随手将被血浸透的衣衫,搭在屏风上,用铜盆中的湿帕子擦去颈脖上的血渍,刚拿过衣裳刚套上,屋门便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