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说你受了……”
何义臣拿着卷宗和上好的伤药推门进来。
满屋的通明烛火,将屏风后换衣服的元扶妤照得若隐若现。
何义臣话卡在嗓子眼,猛然转过身就要出去。
“站住。”
元扶妤将衣裳穿好,不紧不慢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皱眉看着要落荒而逃紧紧攥着伤药的何义臣,系好腰带。
“跑什么?”元扶妤在屋内矮桌后坐下,见何义臣夹在腋下的卷宗,从茶釜中取茶汤,“查到了什么?”
“哦,那个……”何义臣低头看着手中紧攥的伤药瓶,“之前我查长公主死那晚的出城记录时,说是记录丢,今日他们倒是乖乖拿出来了……”
“何义臣。”元扶妤语气不耐,打断何义臣的话,“我不喜欢有人背对着我说话。”
何义臣转过身,见元扶妤衣裳穿着整齐松了一口气,不自觉看向元扶妤触目惊心的伤口。
元扶妤将茶盏推到对面,示意何义臣坐。
何义臣坐下,原本他要关心元扶妤的伤势,可对上元扶妤望着他的视线,何义臣便便说不出口,忙将卷宗放在元扶妤面前。
“我查了一下长公主死那日前后安平公主的出城记录,安平公主在长公主死前两日就出城了,但一直没有安平公主入城的记录不知道为什么。”
元扶妤将卷宗展开。
还能为什么,有人抹了痕迹。
阿苎前两日也并未出城,她出城那日才与在城内见过。
这份是假的!
“杨戬成还在查?”她问。
“嗯,他还在查,我总觉得这个卷宗出现的奇怪,应当是有人想让我们看到的,但卷宗我根据用墨、筋纹、材质和墨迹融合度,与同时期的卷宗一起验了,又是真的。”
那这就有意思了。
就是说在她死亡前后,便造了个假的。
可她刚死的时候何义臣要查时没了,现在又出现了。
那……会不会和她那封长公主亲笔书信一样,通过一些手段造假的?
何义臣说着见元扶妤颈脖伤口又出血,便将自己的帕子拿出,恭敬递给元扶妤,指了自己的脖子:“你这里,又流血了!”
锦书端着热水和药进来,跪在正在看卷宗的元扶妤身侧,用帕子轻轻擦拭元扶妤颈脖伤口后,动作小心给她上药。
何义臣将自己的帕子收了回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崔四娘的面前,就不由自主小心翼翼。
元扶妤将卷宗卷起搁在一旁:“先按照这册印章找当时负责记录的人……”
“我刚回来时,已经托付林常雪和李芸萍去找了。”何义臣说,“别人我不放心。”
“再把长公主死这月城门轮值记录也找出来,轮值名单和印章对一对!着重看看在这份卷宗落印的几个人如今在何处高就。”元扶妤叮嘱,“这份先放在我这里,我有用。”
“好!”何义臣点头。
“另外……”元扶妤看着何义臣这个对自己忠心不二的下属,最终还是出言教他,“你现在已经是玄鹰卫的副掌司了,不能什么事都自己去做,或者要金旗十八卫的人去做,你要安排玄鹰卫的人去做……”
见何义臣要开口,元扶妤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不论是玄鹰卫还是曾经的校事府,下面的人敬畏的都是位置,很少有人和你一样忠心的是某个人。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聪明人,能看透上面的明争暗斗。你处在这个位置上,那交代下去的事情,自然有下面的人去办,且办能好!而你眼中那些所谓不值得信任的墙头草,都不过是在为自己争取利益,谁是上级他们便服从谁,忠诚谁。”
元扶妤手指在卷宗上点了点:“比如按照印章找负责记录的人,林常雪和李芸萍远离朝堂多年,哪里能有玄鹰卫下面的小鬼用得顺手?”
和下面的小鬼打交道的事情,金旗十八卫出面不见得好使。
更别说,他们远离朝堂多年。
何义臣一点就透。
他知道自己是钻了牛角尖,认为玄鹰卫不是他的人,所以不值得信任。
曾经校事府合并到玄鹰卫的人,是墙头草也不可信。
何义臣经历了背叛,又觉得这次能查长公主死因的机会太难得,如果可以分身,他恨不得每一个环节都自己去查。
“哪怕玄鹰卫上下如今是铁板一块,可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只要在你权力范围内,你可以用任免提拔之权,先把自你之下的玄鹰卫人员打散,重新聚合后,再分配权力,自然会有人站队你身边,为你所用!这些用人御下之道……你以前不是很熟悉吗?”
元扶妤很清楚何义臣的症结在哪儿。
他经历背叛之后,仿佛失去了信任的能力。
甚至打从心底里憎恨不信任玄鹰卫,更不信任被玄鹰卫吸收的校事府下属。
何义臣心虚不已,低着头:“我明白了!”
玄鹰卫现在听命裴渡,属于谢淮州。
这次是谢淮州之命,让他成为玄鹰卫的副掌司,不论玄鹰卫和从前校事府之人是不是背叛了长公主,至少此刻玄鹰卫的其他人会认为,他何义臣和谢淮州裴渡是一伙的,听命于他。
尤其是在,谢淮州和裴渡因为心腹刺杀的流言,迫切的希望外界其他人也都认为,他何义臣是谢淮州的人。
他得利用这一点。
何义臣反应过来时,才发觉自己竟然被一个十六岁的姑娘教训,且他竟还自然而然应了。
“我这就去办事。”何义臣刚起身,便瞧见元扶妤的目光越过他看向外面。
何义臣回头,正看到柳眉和苏子毅两人齐齐进来,便行礼告辞,与杨戬成接着去查。
柳眉见锦书给元扶妤包扎脖子伤口,在元扶妤对面坐下问:“怎么了这是?”
“小事。”元扶妤没打算说,“我父亲和二伯接出来了吗?”
“大爷和二爷已经出来了。”锦书开口,“刚才我回去替姑娘取东西时,大爷、二爷拦着奴婢问了姑娘的情况,得知姑娘如今住在长公主府,两人便没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