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苏青青的心里猛然一惊。
坏了!
兄弟二人共乘一辆马车,虽然同时中了箭,然而一个伤势不重,另一个却生命垂危。
如果太子殿下真的不幸死在了这场刺杀中,那么接下来最有可能继任东宫宝座的人,便是瑞王秦瑞轩。
谁受益,谁得利,几乎是摆在众人面前明晃晃的事实。
她一个身处王府的妇人,都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系,那么高居皇位的天子,自然也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还是那句话,国不可一日无储君。
按照那个老皇帝敏感多疑的性格,他会不会认为,是秦瑞轩心有不甘,为了争夺太子之位,故意命人在宫道处埋伏,趁机杀害自己的手足兄弟?
上次他强行立储,已经惹了很多世家不满。
这次大臣们说什么也不可能再由着皇帝胡来,必定要明里暗里施压,拥护秦瑞轩上位。
皇帝在惊疑交加、恼羞成怒之下,根本不会顾及父子情分,很有可能会下旨治瑞王的罪。
若是刺杀储君的罪名成立,自家王爷不死也得掉层皮,那她们这些女眷就更没有活路了!
想到这里,她皱起眉毛,问道:“王妃知道这件事吗?”
管事想了想,犹豫道:“虽然老奴没有派人去通知,但她身边的绿桃姑娘消息很灵通,应该是已经知道王爷遇刺的消息了。”
听了这话,苏青青当机立断道:“立刻封锁王府,不准任何人进出!”
“马上派侍卫把王妃保护起来,同时吩咐绿桃照顾好王妃,不准她再多说其他的话,以免王妃关心则乱,影响到肚子里的胎儿。”
管事连忙应下:“是。”
苏青青回到主位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在心里思考起对策来。
虽然不知道那些刺客为什么要故意针对自家王爷,专门挑选他与太子同乘的时候出手,把嫌疑全部推到了秦瑞轩身上。
但是她可以清楚的是,无论幕后黑手究竟是谁,这招可谓是一石二鸟的好手段,不仅能重伤太子殿下,还可以把自家王爷拉下马,陪着太子一起殉葬。
凤仙有些不安地问道:“苏夫人,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青青放下手里的茶盏,用力地呼出一口气,平复了心情。
她淡定道:“先坐下吧。”
“咱们接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果太子殿下没死,自家王爷也恢复了健康,那么她一定会陪伴在秦瑞轩的身边,多多关心他的伤势,充分表现出自己对王爷的忠心与爱意。
但如果太子殿下真的死了……
按照皇帝的性格,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让自家王爷陪葬,不仅为了太子,也为了皇位和权势。
君王之榻,岂容他人酣睡。
皇帝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
他绝对不会让秦瑞轩活下来,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而且只要王爷一出事,整个王府的女眷都要被一同送入牢狱,地位更低下的比如玉娘凤仙和小兰小莲,还会被送入教坊司,充当官伎。
但是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和王妃卢意没有关系。
她是太后的族人,又怀有身孕,她可能会守寡,但她永远都是瑞王妃。
况且无论她肚子里的胎儿是男是女,长子都能够继承王爷的爵位,保证卢意能够在京城好好地活下去。
想到这儿,苏青青瞬间决定了:
她要假死殉情!
她的甜品铺子还没开业,她的商业帝国还没有建立起来,她可不能跟着王爷一起去死!
苏青青立刻站起身来,准备到后院找小兰。
她要赶紧收拾细软金银,带着她的婢女和同事们一起跑路,改头换面,躲在暗处继续经营自己的店铺。
另一边,王妃的院子里。
卢意靠在床头,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充满了温柔。
绿桃端来了一碗安胎药,恭敬道:“王妃,到时间了,喝药吧。”
卢意接过药碗,低头闻了闻,只觉得平日里苦涩无比的药汁,都变得甘甜清冽起来。
为了这个孩子,她什么都愿意做。
她仰起头,把安胎药一饮而尽。
喝完药,卢意看向绿桃,却发现她正在发呆,没有像平时一样主动递上蜜饯,便开口道:“绿桃,怎么了?”
听见她的声音,绿桃才回过神来,端起旁边的小碟子,递到了自家王妃面前。
卢意放下手里的药碗,有些探究地问道:“绿桃,从刚才回来开始,你就一直魂不守舍的。”
“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绿桃一愣,慌乱道:“没……没有啊,王妃您想多了吧。”
她低下了头,不敢再和王妃对视。
卢意一看她这副模样,便知道肯定有问题,于是命令道:“绿桃,看着我。”
“有什么事情直接说,不要支支吾吾地打哑迷,是怎样天大的消息,连我都不能说了吗?”
绿桃一听这话,连忙跪了下来,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哽咽:“奴婢……奴婢……”
她闭上眼睛,心一横,咬着牙关道:“王爷遇刺了!”
“什么?”
卢意顿时愣住了。
绿桃破罐子破摔道:“王爷和太子殿下一同去往兵部,在宫道上遇刺了。”
“而且奴婢听说大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被调动了出来,去给王爷疗伤。奴婢只怕王爷凶多吉少……所以才不敢和您说。”
绿桃低着头跪在地上,心里只觉得忐忑不安。
自家王妃体弱,又怀有身孕,她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王妃的。
都怪她,怎么这么藏不住事儿呢?!
卢意呆呆地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突然起身道:“我要去看看王爷。”
“我要去看他伤得重不重,我要亲眼看一看。”
她的动作很快,绿桃没能来得及拦住自家王妃,只能眼睁睁看着卢意快步走了出去,身上还披着一件寝衣。
只不过,卢意还没有走出院门,就被侍卫拦了下来。
侍卫长恭敬道:“王妃,苏夫人有令,让我们来保护您的安全,非必要情况下,您不能外出。”
闻言,卢意冷笑一声:“你自己听听,这话好不好笑?”
“你叫我一声王妃,却听从一个妾室的安排,把我软禁在院子里,这个王府还有规矩可言吗!”
侍卫长扯了扯嘴角,在心里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也不受宠啊。
得罪了面前这个病弱的王妃,可能只会挨上几个板子,他们这些当侍卫的皮粗肉糙,倒也受得住。
但如果得罪了苏夫人,被王爷知道了,搞不好会罚月例,挨板子,降职位,甚至被赶出王府,死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
他们又不是傻子,比起王妃,明显是苏夫人说话更有分量。
而且王爷伤势又不重,很快就能回府疗伤,何必冒着危险把王妃放出府去?
万一惊动了她腹中的胎儿,他们这些侍卫有八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想到这里,侍卫长严肃道:“请王妃不要为难在下,苏夫人的安排合情合理,为了您的身孕着想,不能放您出去。”
卢意冷冷地看着他,道:“若是我偏要出去呢?”
“你敢拦我吗?”
说完,卢意毫不客气地伸手推开了他,提起裙摆就要往外走。
绿桃也从屋内追了出来,焦急道:“王妃,别出去,外面很危险!”
卢意才不理她,径直走向长廊。
侍卫长碍于身份悬殊,不敢强行阻拦,只能示意绿桃赶紧追上去,把王妃给带回来。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就在这时,卢意不小心踩到了一块尖锐的小石头。
她惊叫一声,在众人惊慌失措的注视下,脚下踉跄几步,整个人猛地摔了出去,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旁的假山上!
“王妃!”
“王妃娘娘!”
绿桃第一个冲了过去,跪在地上,握紧了卢意的手,试图把她扶起来。
卢意忍不住哭了起来:“好痛,好痛……”
绿桃还以为是她撞在假山上,被划伤了手臂,所以才痛,于是安慰道:“没事的,王妃,奴婢带您回房间,让大夫来给您包扎一下。”
说完,绿桃手上用力,想要把自家王妃给扶起来。
然而她身后的侍卫长却突然伸出手,指向卢意的身下,不确定地问道:“绿桃姑娘,那是血吗?”
听了这话,绿桃一愣,低头看了过去。
血。
那一点血迹就像是被压碎的石榴籽,从卢意的裙摆下渗透出来,逐渐在寝衣上晕染开,形成了触目惊心的红痕。
空气里弥漫起一股血腥味。
卢意躺在绿桃的怀里,呆愣片刻,只觉得自己的手脚冰凉。
她的孩子……
绿桃也惊呆了,她连忙对着侍卫长道:“快把苏夫人请过来,快去!”
————
很快,得了消息的苏青青便匆忙赶了过来。
此时的绿桃已经哭得双目通红了,她拼命向苏青青磕头:“苏夫人,求你救救我们王妃吧!”
府医在外游历多时,尚未回府。
太医们正在给太子和瑞王处理伤口,没法请过来。
外面的大夫地位低下,不能让他们看见王妃的身体。
绿桃绝望地发现,如今这样的危机时刻,她和王妃能依靠的人,居然只有苏青青一个。
见此情景,苏青青连忙跪了下来,检查王妃的情况。
她一看地上这个出血量,就知道孩子肯定保不住了。
不过这种情况属于意外流产,保小不行,保大肯定是可以的。
于是她皱起眉毛,对着绿桃道:“别哭了,赶紧带着侍卫去取一个干净的担架来,把王妃抬回院子里。”
绿桃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点了点头,赶紧起身去安排。
此时的卢意已经疼得两眼发白,小腹处传来一阵阵剧痛,根本看不清面前谁是谁了。
苏青青挽起袖子,把卢意抱进自己的怀里,握紧她冰凉的手,低声安慰道:“王妃别怕,你会没事的。”
“千万别睡,不要闭眼睛。您给孩子做小衣服了吗?给它做玩具没有?”
“小孩子最喜欢玩拨浪鼓了,拴上两颗小木珠,摇起来叮叮当当作响,特别有趣。”
“别睡!看着我,卢意!”
苏青青暗道不好,伸出手用力掐着王妃的人中,勉强维持着她的意识。
她抬起头吩咐小兰道:“你立刻出府,去京街南巷子的修心医馆,找到一位名叫苏昭君的女医,说明情况后把人带回来。”
“让管事驾着马车带你去,越快越好!”
小兰应声而去。
此时,担架也抬过来了,绿桃和小莲齐心协力,一同把王妃抱到了担架上,往院子里赶去。
回到王妃的卧室,苏青青环顾一圈,指挥道:“小莲,你去烧水,在女医赶来之前,多准备几桶干净的温水。”
“绿桃姑娘,请你帮王妃换一下衣服,动作不要太大,尽量避免出血。”
说完,她来到镜子旁边,打开衣柜,从里面取出几床干净的被絮,准备将它们垫在卢意的身下。
王爷遭受暗杀,王妃生死未卜。
一时间,整个王府内人心惶惶,风言风语四起。
管事听到消息,惊得差点打翻桌上的墨水,他赶紧来到祠堂,在佛祖面前上了三根香。
年迈的管事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默默祈祷:“请菩萨祖先们保佑王爷,保佑王妃,一定要让他们两人都平安无事啊。”
“阿弥陀佛。”
侧妃身边的婢女回到院子,跪在自己的庶姐面前,嘀咕道:“奴婢看那管事也是老糊涂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去求神拜佛有什么用?”
侧妃姜素雪靠在软榻上,冷笑道:“哼,她早就该死了。”
“王妃本来身子就弱,要是这次没能挺过来,和她那短命的孩子一起去了,按照规矩,王爷就该抬我为继室,成为新的瑞王妃。”
想到这儿,她兴奋地坐起身子,拿起桌上的团扇,给自己扇风:“我这段时间一直待在院子里,什么事都没做,乖巧又老实。”
“王爷肯定都看在了眼里,只要卢意一死,我就是新王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