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牙突然惊醒,立即意识到自己无法呼吸。
星族啊,帮帮我!
她以为是苔藓让她窒息的,于是用力蹬着脚掌,想把苔藓推开。但她的脚蹬了个空,没有苔藓压在她身上。她睁开眼睛,环顾巢穴四周。其他武士都在睡觉,他们的肚腹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此刻,她每喘息一次都异常困难。她吃力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出巢穴,差点踩到蜷缩在窝里的坚果须身上。她走进空地,感觉到刺骨的寒冷,仿佛无数只冰爪子正在深深插入她的皮毛。星星在清朗的黑色天幕上闪烁。营地里没有任何动静。但黄牙听到长老巢穴里有轻微的说话声。
她艰难地喘息着,步履蹒跚地走过空地。走近长老巢穴时,她听到了同样粗重的喘气声,还有蜥蜴牙的声音。“小鸟,你不能这样下去了。你需要圣须的帮助。”
黄牙向巢穴里看去,看到小鸟正躺在苔藓中,吃力地呼吸着,胸脯剧烈起伏。蜥蜴牙无助地在一旁看着,用一只脚掌轻轻拍着小鸟的肩膀。
“我去叫圣须。”黄牙说。
黄牙走到巫医巢穴时,圣须正蜷缩在自己窝里,睡得很沉。黄牙费了好一会儿才把她叫醒。她猜测,饥饿和寒冷让很多猫病倒,圣须照料病猫已经累得精疲力竭。圣须醒来之后,眨眨眼睛,疑惑地看着黄牙。“怎么啦?”
黄牙不耐烦地走过巢穴,向存放药草的洞走去,推开盖在洞口上的凤尾蕨。她两天前采回来的款冬已经用完了,但她在一个洞的底部找到了几枚枯萎的刺柏果。
她用爪子戳起一枚刺柏果,把它拿到圣须面前,伸到她鼻子下。“小鸟无法呼吸。”她对巫医说,“这能帮到她,对吗?”
圣须疲惫地点点头,嘟囔道:“如果有问题,就叫我。”
黄牙眨眨眼。巫医对她的信任让她颇为惊讶。
嘿,我不是你的学徒!她想,然后耸耸肩,带着刺柏果走出去。
当黄牙重新走进长老巢穴时,蜥蜴牙忧心忡忡地抬头看着她。“圣须为什么没来?”他说,“她没事吧?”
“她很好。”黄牙告诉他,“我只是在帮忙。来,小鸟,圣须让我给你拿来这枚刺柏果,可以帮助你呼吸。”
小鸟从黄牙爪尖取下刺柏果,轻轻咀嚼,吃力地把它咽下去。然后,她有气无力地重新躺下,闭上眼睛。黄牙欣慰地发现,自己胸口紧绷的感觉开始缓解了。
“来,蜥蜴牙,”黄牙建议说,“如果我们把这边的苔藓堆高一点,小鸟休息时就能躺得更直,应该就更容易呼吸。”
蜥蜴牙扶起小鸟,黄牙则把长老肩膀下的苔藓堆高一些。病猫喘息一声,呼吸状况已经开始好转。“谢谢你们。”她嘟囔道。
蜥蜴牙蜷缩到小鸟身边,让她保持温暖。黄牙往圣须的巢穴走去。她和小鸟一样,呼吸也畅快了。
巫医还醒着。黄牙从砾石之间钻进去时,她半坐起来。“小鸟怎么样了?”
“好些了。”黄牙回答说,“我觉得你今晚不用去看她了。”
圣须点点头:“谢谢你,黄牙。我天亮再去看她。”
黄牙匆匆回到武士巢穴时,注意到残皮已经醒了。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微光。“你去哪里了?”他悄悄问。
“帮助小鸟。”黄牙回应道,并绕过熟睡的猫,向自己的窝走去,“她无法呼吸。我给她拿了一枚刺柏果去。”
残皮眯起眼睛:“那是圣须的职责,不是你的。”
他没问她为什么知道小鸟需要帮助。黄牙暗自欣慰,说:“我只是不想让族猫受苦,可以吗?”
残皮哼了一声,听上去既有些恼怒,又有点开心:“我只说过我们要成为族长和副族长,不是族长和巫医!”
他用尾巴示意黄牙在他身旁蜷缩下来。他们的皮毛紧挨着,这样可以抵御寒冷。
这种感觉真好,但愿我们永远这样,黄牙睡意蒙眬地渐渐沉入梦乡。
满月高高挂在影族营地上空。黄牙没被选去参加森林大会,但在她弄清楚那里发生什么之前,她无法入睡。她坐在武士巢穴里,将脚掌缩到身下,直到听见有猫从营地结实的地面上冲过来。残皮是第一个回来的,他宽阔的肩膀探进了武士巢穴的外围树枝。
“有什么消息吗?”黄牙跳起来问。
残皮表情严肃。“其他族群看上去都比我们吃得好。”他报告说。接着,他咧开嘴唇,龇出牙齿:“风族的石楠星荒唐地说,在他们领地上闻到了影族气味。”
“一派胡言!”黄牙愤怒地说,“没有猫去过那里。”
“我知道。但风族就是不相信。”残皮厌恶地抽抽胡须,“不仅如此,雷族巫医羽须还问了狐心和锈爪一些非常奇怪的问题。”
“什么样的问题?”
“嗯,影族是否一切都好……诸如此类的。”
黄牙很是迷惑。“但是,羽须月半的时候一定见过圣须……他为什么要在森林大会上问问题呢?也许他看到我们的武士都很瘦,很担心。”
残皮哼了一声:“雷族巫医不应该多管闲事!”
“我相信,这没什么好担心的。”黄牙把尾巴尖放到他肩膀上,安慰他说。
这时,更多的猫已经进入巢穴。狐心疾步走过,踢得苔藓四处乱飞。蜥蜴条紧跟在她身后。看到黄牙时,狐心停下脚步,大声取笑道:“你留下来是为了去采药草吗?”
“是呀,要找到那些叶子一定很难。”蜥蜴条补充说。
两只母猫还交换了一个眼色,嘲讽地咕噜一声。
黄牙翻了个白眼,但没费心搭理她们。
狐心和蜥蜴条向自己的窝走去后,残皮说:“你知道吗,她们的话有点道理。在你应该履行武士职责时,你却花了太多时间帮助圣须。”
黄牙鬃毛倒竖。“你不是族长,别告诉我该做什么。”说罢,她转过身去。
她感觉到残皮温暖的气息吹到她后颈上。“我不是在告诉你该做什么。”他嘀咕道,“只是一个建议,可以吗?你是武士,不是巫医。我知道这点,你也知道,但你需要确保其他族猫也清楚这点。”
黄牙迈步向前,向族长点点头:“我想加入一支狩猎队,求求你了,杉星。”
这是森林大会后的早上。杉星和石牙正在组织第一批狩猎巡逻队。空气冰冷,但太阳在淡蓝色的天空中闪着光。高处的什么地方,有只鸟儿叽叽喳喳叫着。想到即将抓到的猎物,黄牙的心沸腾起来。
“很好,黄牙。”杉星说,“你可以和拱眼、狼步、琥珀叶一起去。”
黄牙走过去加入他们时,看到残皮脸上露出赞许的神情。他率领另一支狩猎队,队员有雪暴翅、蕨足和蝾螈斑。尽管不能和他一起狩猎,黄牙有点失望,但心里仍然很满足。
至少,他现在不能说我不履行武士职责了!
拱眼率领狩猎队走出营地,穿过冰封的沼泽地。“我想,我们今天去雷鬼路边碰碰运气。”他宣布说,“好几天没有猫去那里狩猎了。”
黄牙和其他猫跟着他,一直走到地道从雷鬼路下穿过的地方。风族的荒原耸立在雷鬼路那边,背衬着天空,轮廓分明。
拱眼停下脚步,眯起眼睛,凝视着那些小山:“简直不敢相信石楠星昨晚在森林大会上说的话。她指责我们入侵!”
琥珀叶摆摆尾巴:“让她说吧。风族猫都是嘴巴厉害,打仗差劲。”
黄牙却没那么确信。她嗅着附近的草丛,想看看是否有新鲜药草和猎物的气息。突然,她僵在那里。她闻出了一种不同的气息,这出乎她的预料。队员们已经准备走开。“等等!”她喊道,“可能有入侵者!风族入侵者。”
拱眼旋即转过身:“哪里?”
黄牙一扭耳朵,示意族猫们过来嗅她闻出风族气味的草丛。
“是他们的气味。”琥珀叶确认地点点头,“而且很新鲜。”
“看看是否能闻出气味踪迹。”拱眼小声说,“保持安静。他们可能还在附近。”
三只猫都张开嘴,来回走动起来,边走边嗅着空气。狼步首先闻出了入侵者的更多踪迹。他用尾巴发出信号。拱眼重新领着队伍,顺着气味踪迹往前走。
这些卑鄙的风族猫,竟敢越过我们的边界?
他们指责我们入侵,自己却把臭脚踏上我们的领地!
气味踪迹通往地下通道。但他们刚刚绕过一片纤细的桦树丛,还没走到雷鬼路边,就看到四只猫正从容自若地在影族领地上搜寻。黄牙上次森林大会时见过那些猫。他们是:黎明条和年轻武士高尾,一只叫红掌的公猫和他的学徒泼爪。
“看在星族的分上,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拱眼厉声问。
听到他的声音,四只风族猫都吓了一跳,转身面向影族狩猎队。黄牙看到内疚之情从他们脸上闪过,但那神情几乎立即换成了挑衅。
黎明条走上前来。“风族领地上已经发现了影族气息。”她宣布。
“那不是真的!”拱眼狂怒地说。他脖子上的毛已经开始立起来了。
黄牙走上前去,站在拱眼肩旁。她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到,拱眼的根根肋骨从斑驳的灰色皮毛中凸出来。
难道风族猫看不出我们都很虚弱,几乎走不到自己领地边缘吗?
“即使我们踏上过你们的领地,”琥珀叶说,“尽管事实上我们没有,你们也无权到这里来。”她威胁地向入侵者走近一步:“马上出去。” “噢,我们就不能留下来四处看看吗?”泼爪假装失望地问,“这些瘦骨嶙峋的家伙也没办法阻止我们。” 黄牙和族猫们无声地排成战斗队列。一阵愤怒从黄牙心头闪过。 影族是强大的!风族猫怎敢这样和我们说话? “嗯,”拱眼说,“你们知道这样做不对。马上离开,可以避免一场战斗。” 风族猫没有动。黄牙感觉紧张的刺麻感掠过全身,从耳朵尖直到尾巴尖。她伸缩了一下爪子。 “如果我们不走呢?”红掌讥讽道,“你们会吃了我们?” 拱眼尖叫一声,径直扑向风族公猫。其他猫也随即跳起来。但就在两只公猫撞到一起时,黄牙感觉骨头深处一阵剧痛。她摇晃起来,差点摔倒。高尾向她扑来。她奋力摆出正确的自卫姿势。她还瞥到,旁边的琥珀叶侧腹上有一道很深的抓伤,鲜血正从伤口冒出来。随后,黎明条挥舞着带血的爪子,也向她扑过来。黄牙痛得尖叫起来,向地上倒去,满脑子可怕的幻象,皮毛被撕破,鲜血汩汩流过喉咙,令她窒息。她感觉高尾的爪子正从她皮毛上划过,划破她皮下的肉。但她只能虚弱地挥掌打他,仿佛一只吓呆了的幼崽。 “退开,高尾。”黎明条的声音穿过剧痛的迷雾,传进黄牙耳朵里,“够了。我们足以让这些卑鄙猫不敢再踏入风族领地了。” 黄牙已经被打得说不出话来。除了痛苦之外,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风族猫侵犯了影族领地,却将逃之夭夭。接着,雷鸣般的脚步声撞击着她的耳膜,而且越来越大。她感觉到有猫从她身边跳过,她闻到了一丝残皮的气息。 另一支狩猎队来了! 想到这里,她欣慰得颤抖起来。她眨眨眼睛,摆脱了正试图吞噬她的黑暗,抬起头,看到残皮正直面风族猫。 “滚出去!”他怒吼道,“如果你们认为可以到这里来侵犯我们的猫,那你们需要三思。我的爪子会向你们证明,你们错了。” “说得倒是容易。”黎明条低吼道。 但是,黄牙看见风族猫也受伤了:黎明条肩膀上的一缕毛不见了;泼爪和红掌都在流血。显然,他们也不想再打一仗。 “休想再踏上我们的领地。”红掌抻长脖子,与残皮鼻尖对鼻尖,“不然就再给你们一个教训。” 残皮轻蔑地哼了一声:“我会怕你?” 红掌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风族猫转过身,向雷鬼路走去,从那条地道跑回自己的领地。 黄牙再次把头靠到地上休息。她能感觉到,鲜血正从她的伤口中往外冒,还能感觉到其他每一只猫的伤痛。她知道残皮正俯身看着她,感觉到他的舌头温柔地舔着她的耳朵。 “我们送你回营地。”他说。 “不!”黄牙喃喃地说,“先帮助琥珀叶!她被严重抓伤了。” 她感觉到残皮的鼻子碰着她的耳朵,他的声音异常温柔:“愚蠢的毛球,别再为其他每只猫担心了。就这一次,好不好?” 残皮在一边撑着她,蕨足在另一边,黄牙吃力地站起来,步履蹒跚地向营地走去。当她和其他猫走进空地时,族猫们纷纷冲出巢穴。看到狩猎队伤势严重,大家又震惊又悲痛,号叫起来。 亮花冲到黄牙身边。“这是怎么回事?”她惊愕地瞪大眼睛问,“噢,黄牙……马上到圣须那里去,请她看看那些伤口。” 她走在黄牙身边,残皮和蕨足继续撑着黄牙,一直把她送到巫医巢穴。拱眼和狼步一瘸一拐地去向杉星报告情况。 有些猫已经跑去向圣须报警。她已经在采集止血用的蜘蛛网。她在黄牙身边蹲伏下来,叮嘱亮花把琥珀叶送到武士巢穴去。“帮琥珀叶把那些抓伤清理干净。”她指点道,“我给黄牙处理完后,马上去看她。” 其他猫离开之后,圣须蹲下来,小声问黄牙:“这次更糟糕,对吗?” 黄牙抬头看着她,点点头。 圣须眯起眼睛,仿佛在思考。“这次,你不仅仅是感觉到了其他猫的伤。”她边说边把蜘蛛网敷到黄牙的伤口上,用脚掌轻轻抚摩着黄牙肩膀上的抓伤。“你本来可以轻松自卫,不受这样的伤害。你之所以受如此重的伤,是因为你无法让自己战斗。你对痛苦了解太深,不忍将它们强加到其他猫身上。这让你不可能成为武士。”她顿了顿。黄牙惊讶地在她眼中看到了同情。 “是时候面对你的命运了。”圣须宣布说,“你必须成为巫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