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医院的消毒水味比以往更浓，林昭的警靴踩在防滑地砖上，每一步都带着细微的黏连感。
苏挽月走在最前，肩章擦过走廊玻璃时发出轻响，顾清欢抱着平板的手背上暴起几缕青筋——那上面跳动的脑电波曲线，正像被风吹乱的蛛网。
\"在这儿。\"顾清欢停在207病房前，推门时金属把手发出吱呀声。
林晓薇躺在靠窗的病床上，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可她的右手正不受控制地抽搐，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监护仪的蜂鸣声里，顾清欢调出另一组数据：\"这是三个月前她刚入院时的脑电波，δ波占比92%，标准植物人状态。\"她滑动屏幕，新的曲线立刻像被点燃的导火索般炸开，\"现在γ波激增到47%——这是人类深度思考或经历强烈情绪时才会出现的频率。\"
林昭俯身凑近床头的脑电波监测仪，鼻尖几乎碰到冰凉的屏幕。
那些锯齿状的波峰波谷突然在他视网膜上重叠——三个月前\"镜界\"案里，被异能者困在幻觉中的受害者，脑电波图也是这样的剧烈震荡。
\"她像是正在经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人生。\"顾清欢的声音突然低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平板边缘，那是她思考时的习惯。
作为法医，她见过太多尸体用不同方式\"说话\"，但活人的意识被篡改，比任何尸体的伤痕都更让她心悸，\"就像......有人往她脑子里塞了段别人的记忆。\"
林昭的后颈泛起凉意。
三个月前破获的\"镜界\"案，不过是个小喽啰用劣质投影仪制造的幻觉陷阱，可眼前这个......他摸出兜里的录像带，\"林婉如\"三个字被体温焐得发烫——母亲当年的冤案，卷宗里也提到过类似的脑电波异常记录。
\"去画廊。\"他突然转身，警服下摆带起一阵风，吹得床头的病历纸哗哗作响。
苏挽月的手已经按在腰间的配枪上：\"我和你一起。\"
阮星眠的手机在这时亮起来，她扫了眼消息，甜美的笑里淬了冰：\"市立医院附近的监控拍到，幽影的怀表出现在'星芒画廊'。
半小时前，那里刚结束一场抽象画展。\"
星芒画廊的玻璃门结着薄霜。
林昭推门时，门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在空荡的展厅里撞出回音。
正中央的展台上，一幅名为《空心之眼》的油画在冷白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紫。
画布上没有具体形象，只有无数交错的镜面碎片，每片碎片里都映着模糊的人脸——像被按进水面的倒影，扭曲着、挣扎着。
\"系统，扫描。\"林昭在心底默念。
面板突然在视网膜上炸开：\"检测到高阶异能波动，相似度93%（对比'镜界'案）。
警告：接触性幻觉陷阱，建议保持3米距离。\"
可他的脚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前挪。
那些镜面碎片在视线里开始流动，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一圈圈漫到他瞳孔深处。
耳中响起电流杂音，阮星眠的\"小心\"、苏挽月的\"林昭\"都被揉成模糊的蜂鸣。
\"数据化感知激活。\"系统提示音带着刺啦的电流，\"当前世界正在进行意识层面重构，宿主意识将被吸入异空间。\"
眼前的色彩突然被抽干。
林昭踉跄一步，再抬头时，冷白的展厅变成了无尽的回廊。
两侧全是镜子，每面镜子里都映着他的身影——有的穿着警服，有的穿着校服，有的跪在审讯室里攥着母亲的照片。
最远处的镜面里，有个小女孩正拍打着玻璃，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救我......我想回家！\"
是林晓薇。
他顺着声音跑，皮鞋跟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回音却比脚步声慢了半拍。
镜子里的影像开始重叠，有白发老人在哭，有孕妇在尖叫，有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对着他，指尖敲着镜面说：\"现实已腐朽，唯有镜中才是自由。\"
\"系统，定位核心节点。\"林昭按住太阳穴，额角渗出冷汗。
\"直觉强化生效。\"面板上的功德值9600开始闪烁，\"前方50米，左侧第三面镜。\"
他扑过去，掌心按在镜面上。
冰寒的触感顺着皮肤窜进血管，镜子突然像水面般荡开涟漪，露出后面的暗格——里面嵌着块幽蓝的晶体，正随着林晓薇的求救声规律震动。
\"命运干涉·进阶，启动。\"林昭咬着牙，意识里的紫瞳再次泛起涟漪。
系统提示音突然尖锐：\"检测到意识具现机制，宿主精神力突破临界值......\"
他的右手开始实体化。
原本透明的指尖变得清晰，甚至能摸到镜面的纹路。
那些被困在镜中的投影突然涌向他，有老人的手抓住他的衣角，有孩子的哭声钻进耳朵。
林昭的呼吸变得急促，功德值开始疯狂跳动——救坠楼老人+50，破获冤案+500，每个数字都像火把，在意识里烧出一片滚烫的光。
\"林昭！\"
苏挽月的声音穿透幻境时，林昭正抓着那块幽蓝晶体。
现实中的他直挺挺向后倒去，额角重重磕在展台上。
苏挽月冲过去接住他，能摸到他后颈的皮肤烫得惊人，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像是在做一场激烈的梦。
\"叫顾清欢。\"她对着对讲机低吼，指尖掐住林昭的人中，\"快！\"
顾清欢的脚步带着风。
她跪在地上，用听诊器贴住林昭胸口，又翻开他的眼皮——瞳孔散大，对光反射微弱。\"是意识被拽进异空间了。\"她从医疗箱里取出神经稳定剂，针头扎进林昭手臂时，手背上的血管绷成细线，\"得先稳定他的脑电波，否则......\"
阮星眠的手机突然震动。
她点开邮件，照片里的男人穿着白大褂，胸前挂着\"暗蚀实验室\"的工牌，名字栏写着\"林夜\"。
资料备注里的\"镜界技术创始人三年前实验事故失踪\"几个字刺得她眯起眼，甜美的声音里渗着冷：\"找到源头了。
那个画家，是暗蚀的研究员。\"
幻境里的回廊开始倾斜。
林昭攥紧晶体，能感觉到里面流动着和母亲冤案档案里相同的能量波动。
那些被困的投影逐渐退去，只剩下最深处的镜面泛着幽光。
一个身影从光里走出来。
他穿着褪色的白大褂，左脸有道从眉骨到下颌的疤痕，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淬了毒的星子。
\"欢迎来到真正的自由世界，林昭。\"他摘下兜帽，声音里带着病态的温柔，\"你看，这里没有冤案，没有背叛，没有腐烂的规则......\"
林昭的指尖在晶体上收紧。
他能听见系统在尖叫，功德值突破9600的瞬间，有什么更强大的力量在意识深处苏醒。
\"你是谁？\"他问，声音里带着破音。
男人笑了，指节敲了敲身后的镜面。
那些被困的投影突然开始微笑，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宿。
\"我是林夜。\"他说，\"而你，很快就会明白......\"
话音未落，幻境边缘突然裂开一道金缝。
苏挽月的呼喊、顾清欢的仪器声、阮星眠的键盘声顺着裂缝涌进来。
林夜的表情瞬间扭曲，他扑过来要抓林昭，却在触碰到那道金光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林昭的意识被猛地拽回现实。
他睁开眼，看见苏挽月的脸近在咫尺，睫毛上沾着没来得及落下的泪。
顾清欢的手还按在他手腕上，阮星眠举着手机，屏幕上是林夜的照片——和幻境里的男人，一模一样。
\"他说......\"林昭哑着嗓子，喉结动了动，\"他说这个世界早已腐朽。\"
展厅里的《空心之眼》突然发出脆响。
众人转头时，画布上的镜面碎片正在片片剥落，露出后面用血写的一行字：
\"镜中即永恒，现实终成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