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厅里的应急灯在天花板投下晃动的光斑，苏挽月的警服肩章被照得发亮。
她盯着监测仪上疯狂跳动的脑电波曲线，喉结动了动——那根本不像是人类的脑波，更像两团纠缠的火焰，在意识深海里烧得噼啪作响。
\"清欢！\"她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顾清欢垂落的发丝扫过精密仪器的按键，\"他的海马体活跃度超过基准值300%，这样下去......\"
\"我知道。\"顾清欢的指尖在\"多频段精神共鸣器\"的操作台上轻叩，淡青色的医用手套与金属面板碰撞出细碎的响。
她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但强行用神经共振仪切断链接，可能会让他的记忆分区永久紊乱。
三年前有个案例，患者意识被拽回来时，把童年和凶杀现场的记忆搅成了浆糊。\"
阮星眠的手机突然在桌面震动，她抓起来扫了眼屏幕，指甲在玻璃上掐出月牙印：\"暗蚀的镜像服务器定位到了！
林夜三年前'失踪'其实是转入地下项目，镜界技术本质是......\"她顿了顿，抬眼时睫毛急促颤动，\"是意识寄生。
他需要活的容器来承载镜像世界的核心程序。\"
苏挽月的手指在腰间配枪的皮套上摩挲，这个动作她只有在极度紧张时才会做。\"现在不是讨论风险的时候。\"她扯松领口的风纪扣，露出锁骨处淡粉色的旧疤——那是三年前追捕毒贩时被划开的，\"林昭的功德系统显示他现在9600点，高阶功德者的意识强度应该能扛住共振。\"她转向操作台前的警员，\"去调军区那台设备，我要在十分钟内看到连接线。\"
警员应声跑出去的瞬间，林昭突然发出一声闷哼。
他的右手五指深深抠进沙发皮面，指节泛着病态的白，额角的汗顺着鬓角滴进领口。
顾清欢立刻握住他的手腕，医用传感器贴上去的刹那，仪器发出刺耳鸣叫：\"他的肾上腺素飙升到危险值！
幻境里的对抗在加剧。\"
阮星眠绕过茶几挤到沙发边，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她鼻尖发亮：\"我查到林夜的实验室日志了！
他说现实世界是'腐烂的果壳'，镜界要做'永恒的核'。\"她把手机举到林昭眼前晃动，\"他在诱惑你，昭哥！
别信那些鬼话！\"
林昭的睫毛剧烈颤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眼皮底下横冲直撞。
他的喉结滚动，吐出几个破碎的词：\"镜中......完美秩序......\"
苏挽月猛地蹲下来，双手捧住他的脸。
她的掌心还带着刚才握过冷气机出风口的凉意，贴在林昭发烫的脸颊上：\"听着，我在现实里。\"她的拇指抹过他眼角的湿意，\"你妈当年的冤案档案，还锁在我办公室第三个抽屉。
你说过要亲自翻案，现在放弃的话——\"她突然笑了，虎牙在灯光下闪了闪，\"我会追进镜界揍你。\"
顾清欢的声音混着仪器的嗡鸣飘过来：\"尸体不会说谎，意识也一样。\"她按下共鸣器的启动键，电流声里渗出一段模糊的旋律——是上周林昭在办公室哼的跑调版《送别》，\"你说过，每个真相都需要活的见证者。
回来，见证林夜的真相。\"
阮星眠突然抓住林昭的左手，她的指甲因为长期敲键盘有些短，此刻却在他手背上掐出五个小红点：\"我拍了你扶摔倒老人的视频，救落水小孩的照片，还有前天帮流浪猫找主人时的监控。\"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又立刻吸了吸鼻子，\"这些功德值不是数字，是你活过的证据。
镜界留不住证据，它留不住你。\"
林昭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
幻境里的回廊正在坍缩，那些由记忆碎片拼凑的投影像被风吹散的纸片，簌簌落在他脚边。
林夜站在中央的镜门前，白大褂上沾着细碎的光，笑容像粘了蜜的刀：\"他们不懂，这里没有冤案——你母亲不会含冤而死，苏挽月的父亲不会被暗蚀灭口，顾清欢的养父母不会死于那场人为的火灾......\"他伸出手，指尖触到林昭的眉心，\"留下，我给你一个没有遗憾的世界。\"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系统面板在意识深处疯狂闪烁，功德值9600的数字泛着金光，像把烧红的剑。
他想起苏挽月掌心的凉意，顾清欢哼的跑调旋律，阮星眠手机里那些他从未见过的照片——原来她们早就在替他记录活过的痕迹。
\"我不信虚幻的天堂。\"他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痞气，和平时在队里逗苏挽月时一模一样，\"而且......\"他的指尖抵住林夜的手腕，那里能摸到虚幻意识体特有的虚浮震动，\"你给的完美，太假了。\"
林夜的瞳孔骤缩成线。
他身后的镜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无数个他从裂缝里钻出来，白大褂上的疤痕位置各不相同，笑容却如出一辙：\"那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规则。\"
意识海掀起惊涛。
林昭被无数个林夜的手臂缠住，那些由精神力凝结的手指像钢索，勒得他太阳穴生疼。
他听见系统的警报声变成了尖锐的蜂鸣，功德值开始疯狂流逝——9500，9400，9300......
\"昭！\"
\"回来。\"
\"别放手。\"
三个声音从意识深处炸响。
苏挽月的声音带着警笛的尾音，顾清欢的声音混着解剖刀轻碰金属盘的脆响，阮星眠的声音里有键盘敲击的节奏。
它们像三根发光的绳索，穿过层层叠叠的复制体，牢牢捆住林昭的意识核心。
功德值在触及9000的瞬间突然暴涨。
林昭看见系统面板上浮现出新的兑换选项，金色字体在黑暗中灼目：\"意识具现——可召唤历史断案者的意识投影，消耗功德值2000。\"
他想都没想就按下确认。
一道金光劈开意识海。
林昭看见一个穿绯色官服的身影从光里走出来，五绺长须垂在胸前，手中的青铜令牌刻着\"持节狄仁杰\"五个篆字。
老人转身时，腰间的鱼符发出清越的响：\"后生，这镜中虚妄，可敢与老夫共破？\"
林昭的嘴角扬起。
他感觉有热流从丹田涌到指尖，那些缠着他的复制体突然发出尖叫，像是被泼了滚油的纸片，瞬间卷曲成灰。
他接过狄仁杰递来的青铜剑，剑刃上流转的金光刺破幻境的黑暗，每斩过一处，镜面就碎成星屑。
\"你以为你能逃脱？\"林夜的原声从最深处的镜面传来，带着电子音的扭曲，\"你不过是我程序中的一个变量罢了......\"
话音未落，青铜剑已经穿透最后一面镜墙。
林昭的意识被猛地拽回现实，撞进一片带着消毒水味的温暖里。
他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正趴在顾清欢的膝头，苏挽月的手还按在他后颈的穴位上，阮星眠举着手机，屏幕里是狄仁杰的古画——和他在幻境中见到的身影，分毫不差。
展厅的顶灯突然熄灭。
黑暗中，《空心之眼》的画布传来细碎的剥落声。
阮星眠的手机光扫过去时，众人看见在\"镜中即永恒\"的血字下方，不知何时多出一行新的字迹，像是用剑尖刻上去的：
\"断案非为证因果，执剑方可见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