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柠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
她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身体的虚脱感,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就是……”
“他的投影罢了。”尚枳替她说了出来,语气淡漠得像在谈论天气。
“封印偶尔的松动溢散出的气息,与你体内刚刚凝聚的灵力产生了共鸣。看来,你比我想象的……更有修炼天赋。”
“天赋”?这个词像一根冰冷的刺,扎进林柠心里。
她所谓的“开窍”,是从那被封印的恐怖存在得来的。
“恐惧了?”尚枳微微歪了歪头,这个动作在她那张冷峻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
“感受到他的伟力与腐朽?这正是你要杀死我要达到的终极目标。你现在的力量,渺小如尘埃,连他无意间泄露的一缕气息都承受不住。”
她缓缓站起身,走向林柠。
步伐无声,却带着沉重的压迫感,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林柠紧绷的神经上。
最终,她在林柠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想复仇?想杀我?”尚枳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丝毫笑意,只有无尽的嘲讽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
“那就先学会在这‘死寂’中呼吸,在这‘腐朽’中扎根。让那恐惧成为你的养分,让那恨意淬炼你的意志。否则,你连站在他面前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杀死我。”
她伸出手指,指尖并未触碰林柠,只是隔空对着她的丹田位置虚虚一点。
一股精纯、冰冷、远比林柠体内那丝气息强大百倍的灵力,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瞬间穿透了林柠的防御,精准地刺入她的丹田!
“呃啊——!”林柠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那感觉比刚才的反噬强烈百倍!仿佛有一把冰锥狠狠刺入她的力量源泉,然后猛烈地搅动!极致的冰冷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几乎要将她的意识彻底冻结、粉碎。
“记住这种感觉。”尚枳的声音如同从九幽传来,冰冷得不带一丝人味。
“这是‘聚气’的捷径,也是炼狱的开端。承受它,炼化它,让它成为你的一部分。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说完,她指尖的力量倏然收回。
那恐怖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林柠瘫软在冰冷的石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像一条离水的鱼。
丹田处残留的冰冷刺痛感依旧清晰无比,仿佛烙印一般,提醒着她刚才那非人的折磨。
尚枳不再看她,转身走向石殿更深的阴影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
林柠躺在尘埃中,仰望着石殿破损穹顶外灰蒙蒙的天空。
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但那双因为痛苦而泛起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的恨意却如同被淬炼过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疯狂。
捷径?炼狱?
尚枳在用最残酷的方式逼她变强,同时也毫不掩饰地提醒着她目标的可怕和自己的渺小。
这是折磨,也是挑衅。
“嗬…嗬…”她艰难地喘息着,嘴角却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无声地对着那片阴影低语——
“我会的……我会承受……我会炼化……”
“直到……把这‘死寂’……连同你……一起……埋葬!”
废墟之上,只剩下少女压抑的喘息和风中呜咽的回响,如同复仇的序曲,在死寂的边南城中,悄然奏响。
而那深藏的阴影里,尚枳倚靠在冰冷的断墙上,闭着眼,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那股力量的触感。
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她冰冷无波的心湖深处,一闪而逝。
那并非怜悯,更像是一种……对即将破土而出的、某种“有趣”事物的……期待?亦或是更深的算计?
……
“百年前,启王朝边南城。
那是一场烙印在王朝记忆深处的血色浩劫。
玄阴教——这株本该被王朝铁蹄彻底踏碎的毒藤——竟还有一根深埋地底的根须,悄然潜伏于边南城中。
无人知晓他何时潜入,又隐忍了多少个寒暑。
当那积蓄百年的怨毒与疯狂终于爆发时,边南城瞬间化作炼狱!
魔焰滔天!血肉横飞!昔日繁华的边城在凄厉的哀嚎中崩塌……
城主林安道,以自身性命铸就最后的壁垒,其妻武芸,巾帼不让须眉,并肩血战至最后一息。
他们唯一的骨血,豆蔻年华的林柠,亦未能逃脱那吞噬一切的黑暗。
连同城中八成的无辜百姓,尽数殒命于这场由玄阴余孽精心策划的恐怖屠杀。
王朝震怒,大军犁庭扫穴,玄阴教总坛化为齑粉,宣告彻底覆灭。
边南城的焦土之上,新的城垣却没有立起,那段惨烈往事与累累白骨就此深埋于地下。
岁月流转,血痕淡去,百年光阴,似乎足以抚平一切创伤……”
“铛——!”
酒杯被说书人狠狠掼在桌面上,刺耳的撞击声像一道惊雷,劈开了酒馆里凝滞的空气。
仿佛大梦初醒,四周的嗡嗡议论声这才骤然炸开。
“唉——!”一声沉重的叹息率先响起,“边南城那位城主……当年剿灭玄阴教,竟留下如此大的祸根,真是……”
“哎!你们说……”一个缩着脖子的灰衣人压低嗓门,神秘兮兮地插话,“当年为何不干脆重建了那边南城?”
“哼!你们懂什么?”旁边一个蓝衣汉子霍然站起,像是憋了许久,声音洪亮得近乎挑衅,引得众人侧目。
“启楚两国打了上百年!圣上她日理万机,哪还顾得上那荒僻角落?” 他越说越激动,脸颊涨红,声音里满是积郁的愤懑。
“打仗!就知道打仗!打了这么多年,圣上眼里可还有我们这些草民?赋税一年重过一年,全填了那无底洞似的军粮!”
话音未落,他“砰”地一拳砸在桌面上,攥紧的双拳青筋暴起。
突然!
“放肆!你这话是对圣上有何不满?!”
一声厉喝如炸雷般响起!
只见邻桌一名皇城守卫队长猛地起身,腰间佩剑“锵啷”一声出鞘,森冷的剑尖直指蓝衣汉子咽喉!
那蓝衣汉子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几分,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气和近在咫尺的剑锋所慑。
但他梗着脖子,喉结滚动了一下,硬是迎着那慑人的剑光,声音虽有些发颤,却不肯退让半分:“我……我说的是实话!怎么,这皇城脚下,连句实话都不让人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