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守卫队长剑锋横扫,厉声如刀。
“将这群胆敢妄议圣听、冲撞秩序的刁民,统统给我拿下!”
话音未落,他身后早已按捺不住的守卫们如同出闸猛虎,轰然应诺:“是!”
数道身影带着金属摩擦的铿锵声,凶猛地扑向人群!
“呃啊!在、在下……在下只是一介说书混饭吃的!此……此人所言,千真万确与小人无关啊!”
冰冷的剑刃紧贴着脖颈,那说书人瞬间面如土色,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
他僵着脖子,眼珠惊恐地斜向下瞟着那要命的寒光,声音抖得不成调子,几乎是带着哭腔挤出这番辩白。
“哼!冥顽不灵,斩立决!”
队长眼神冰冷如铁,那声“斩”字尚在齿间滚动,刀光已然掠空!
噗嗤——!
一颗头颅伴随着喷溅的血泉冲天而起,又沉重地砸落在地,滚了几滚才停下。
那头颅上双目圆睁,似乎还凝固着最后一刻的惊愕与难以置信。
温热的鲜血如同泼洒的朱漆,瞬间染红了周遭的地面,浓重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整个茶楼死寂一片。
方才还嗡嗡作响的议论声、杯盏碰撞声、甚至呼吸声,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扼杀。
所有人都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死死低着头,目光死死钉在自己面前的方寸之地,连一丝眼角的余光都不敢向那血腥屠场的方向偏移分毫。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 那缩着脖子的灰衣人,以及另外几个刚想张嘴辩解的人,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所有话语瞬间冻结在喉咙里。
他们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僵硬,再不敢有丝毫挣扎或言语,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任由守卫粗暴地推搡着,踉踉跄跄地离开了这片令人窒息的血腥之地。
……
就在那群人消失在街角后,角落里一个身影缓缓抬起了头。
她裹着一身灰扑扑的衣裳,风尘仆仆,仿佛长途跋涉的痕迹尚未洗去。
那双漆黑的瞳孔深处,一丝冰冷的杀意如毒蛇般悄然掠过。
紧挨着她坐着的,是一个气息内敛到近乎虚无的黑衣人。
此人腰间悬着一把刀,刀身锈迹斑驳,竟连刀鞘也无,就那么赤裸地挂着,透着一股子粗犷与诡异。
刀柄上,一个模糊的“洧”字,仿佛被岁月刻意磨平了棱角。
黑衣人侧过头,看向身边的灰衣同伴——她的右眼并非寻常颜色,而是如同凝固的血滴,又似深藏地底的红宝石,呈现出一种纯粹而妖异的赤红。
若是有人不慎与这眼眸对视,恐怕瞬间就会被那深邃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赤色所蛊惑。
这两人,正是自遥远的边南城跋涉至这煌煌皇城的尚枳与林柠。
“你方才…是想救那蓝衣人?”尚枳沉默片刻,一道清晰的声音直接在林柠脑海中响起。
林柠眼中的杀意如潮水般退去,恢复了深潭般的幽黑。
她微微垂眸,声音同样通过传音在尚枳意识中淡然响起:“……没有。只是对那位‘圣上’,生出了几分不解罢了。”
“你最好真这么想。”尚枳一边低声说着,一边转头地扫视了一圈四周。
“以她那残暴的统治手段,把你炼化成魂器都算轻的。”
“……我明白了,师父。”林柠压下心头的疑虑——尚枳的语气,听起来为何像是对那位皇帝十分熟稔?但她旋即记起那约法三章,其中一条便是严禁打探她的过往。
顺便一提,因尚枳需亲自教导她修炼,那“保持两米距离”的规矩已然作废,只是“不得随意触碰”这一条依然有效。
“好了……”尚枳话音未落,人已起身,“先摸清这阔别百年的皇城再说。”
林柠紧随其后,临走时往桌上拍下一颗灵石,权作茶资。
两人来到楼外——皇城的喧嚣如同无形的潮水,在两人短暂的沉默后再次涌来。
此地对她们而言,不仅是地理上的陌生,更是权力与阴谋交织的未知泥沼。
尚枳那血红的右眼不易察觉地微微转动,目光扫过鳞次栉比的商铺、行色匆匆的路人,以及远处巍峨宫墙的模糊轮廓。
她的视线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并非在看表象的热闹,而是在捕捉空气中流动的“气”——那些代表着不同身份、修为、甚至情绪的微弱能量波动。
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被仆从簇拥着走过,身上带着熏香和骄纵的气息;几个低阶修士步履匆匆,灵力波动如同溪流;墙角阴影里,一个气息阴鸷的汉子正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尚枳的眼睛将这些信息无声地过滤、归类,构建着皇城复杂生态的初步图景。
她传音道:“这里龙蛇混杂,气息驳乱。西面那条窄巷,血气浓重,肯定有暗桩。东首的茶楼,倒有些官面上的人物。”
林柠则像是融入了身下的石阶,灰衣让她毫不起眼。
她微微侧耳,并非在听某个具体的声音,而是将整条街巷的嘈杂——商贩的吆喝、车马的轱辘、行人的低语、远处卫兵铠甲摩擦的铿锵——尽数纳入耳中。
纷乱的信息在她脑中迅速剥离、筛选。
她捕捉到几个关键:“……醉仙楼新到的南境灵酒……”、“戌时三刻,朱雀门换防……”、“听说了吗?张侍郎昨夜府上又进了刺客……”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如同散落的拼图,被她冷静地拾取、拼凑。
她嘴唇微动,声音直接送入尚枳脑中:“醉仙楼是消息集散地,南境灵酒或为线索。戌时换防,朱雀门守卫有短暂松懈。那个张侍郎遇刺之事已传开,皇城近日必风声鹤唳。”
尚枳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柄无鞘锈刀的刀柄,粗糙的触感和那个模糊的“洧”字带来一种奇异的安抚感。
这把看似破败的刀,仿佛是她心中的最后依靠。
她站起身,动作流畅自然,如同阴影的延伸。
“走。”她对林柠示意,声音依旧在对方脑中响起。
“去寻一处能看清‘醉仙楼’的落脚点。顺便看看,那蓝衣人招惹的麻烦,究竟引来了哪路‘神仙’。” 她的目光,隐晦地扫过街角几个看似闲逛、实则目光锐利的便衣身影——那是之前那群人留下的尾巴,显然并未完全放弃。
林柠无声站起,灰衣拂过石阶,不留一丝痕迹。
两人一黑一灰,如同两滴墨汁汇入皇城庞大的人流,眨眼间便失去了踪影,只留下身后依旧喧嚣的街道。
她们像谨慎的猎手,开始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权力丛林里,用自己的方式丈量着每一寸土地,标记着每一个潜在的威胁与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