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尚枳剧烈的颤抖和呓语奇迹般地减弱了。
她抱住头的手缓缓松开,那双原本空洞混乱、流淌着泪水的眼睛,焦距一点点凝聚。
像是从一场漫长而痛苦的噩梦中挣扎着浮出水面,她茫然地眨了眨眼,残留的泪珠滚落,露出底下深潭般的异色双瞳。
那里面还有未散尽的痛苦余烬,但混乱的旋涡已然平息,显露出属于“尚枳”本身的、疲惫到极致的清明。
她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紧紧抓着自己手臂的林柠。
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一丝残留的痛楚,还有一丝认出了对方的……茫然。
林柠迎着她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才情绪失控落泪的是另一个人。
她甚至没有松开手,只是用那种刻意维持的平静语调,清晰而直接地问道——
“师父,告诉我,那只一直躲在暗处的‘老鼠’,他在哪里?” 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刚才经历的情感风暴。
尚枳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林柠的问题触动了某个刚恢复的认知。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偏头,像是在感知空气中无形的轨迹。
几秒钟的沉默后,她的目光越过林柠的肩膀,投向不远处阴气森森的树林深处,那里阴影浓重,仿佛能吞噬光线。
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带着精神混乱后的虚弱,却异常清晰地指向一个方位——
“就在那里。”
话音刚落!
“咻——!”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环境噪音融为一体的破空声从一棵榉树的阴影深处骤然响起!
一个模糊的身影如同受惊的鼬鼠,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朝着与林柠和尚枳相反的方向,仓皇逃窜!
他的动作迅捷而诡秘,显然深谙潜行之道,企图利用复杂的地形瞬间遁走。
然而,就在他刚刚冲出阴影,以为自己能消失在下一个拐角的瞬间——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正前方,恰好堵死了他的去路。
是尚枳!
她的动作快得超出了物理常识,前一秒还虚弱地坐在林柠身边,下一秒已如同瞬移般截断了其的生路。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仿佛刚才的崩溃从未发生。
深潭般的眼眸锁定着眼前惊慌失措的“老鼠”,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注视。
瘦高男子的瞳孔骤缩,脸上瞬间布满骇然与惊惧。
他显然深知尚枳的可怕,被截住的瞬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没有一丝犹豫,更没有废话,他藏在袖中的手闪电般弹出!
“嗤啦——!”
一道幽绿色的、散发着强烈腐蚀腥臭的剑影,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辣无比地直刺尚枳的心口!
这一击刁钻狠毒,凝聚了他绝境下的全部力量,速度快到极致,显然是意图一击毙命!
面对这足以洞穿巨石的致命一击,尚枳却……一动不动。
她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的姿态,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依旧漠然地看着刺来的毒剑,仿佛那致命的攻击与她无关。
“噗嗤!”
幽绿的剑身毫无阻碍地,精准地贯穿了尚枳的胸膛,并且从后背透出,带出一溜淡金色的、带着奇异光泽的液体。
瘦高男子的脸上刚闪过一丝狂喜和扭曲的得意——得手了!
但这喜色仅仅维持了不到半秒,就彻底僵住,变成了更深的、见鬼般的恐惧!
因为他看到,被贯穿胸膛的尚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低头,漠然地看了一眼自己胸前透出的、毒素正在挥发的剑。
然后,她抬起手,不是去捂伤口,而是直接握住了那把剑。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那被洞穿的恐怖伤口周围,肌肉组织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般,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蠕动、增殖!
淡金色的液体回流,新的组织迅速覆盖、填充、连接……贯穿伤在短短两三秒内,收缩、愈合!
皮肤表面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迅速消失的红痕,仿佛刚才那致命一击只是一个幻觉!
强大到匪夷所思、违背常理的自愈能力!
瘦高男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他握着剑柄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看着尚枳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从地狱最深处爬出来的、无法理解的怪物。
而尚枳,只是松开了握着残存能量刃柄的手,任由那点幽绿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她重新抬起眼眸,看向面如死灰的逃亡者,那深潭般的眼底,终于泛起了一丝极淡、极冷的涟漪,不是愤怒,更像是一种……厌倦。
“说。”她的声音如同冰片刮过岩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直接刺入男子的耳膜。
“谁派你来的?广场上,是不是你?”
瘦高男子身体猛地一颤,眼神闪烁,嘴唇紧闭,强忍着巨大的恐惧,挤出一个扭曲的冷笑:“哼…要杀便杀!老子什么都不知道!”他试图保持最后的硬气,但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他。
尚枳没有动怒,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她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萦绕起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透明的幽蓝火焰。
那火焰没有温度,反而散发着一种冻结骨髓的阴寒气息——蚀骨阴火。
“嘴硬?”尚枳的声音毫无波澜,指尖那缕幽蓝火焰如同活物般轻轻摇曳。
话音未落,那缕微弱的火焰如同毒蛇吐信,瞬间缠绕上瘦高男子的左臂!
“呃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骤然爆发!
没有灼烧的剧痛,只有一种无法形容、深入骨髓、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并寸寸碾碎的阴寒之痛!
那幽蓝的火焰并非熊熊燃烧,而是如同附骨之蛆,无声无息地“侵蚀”着他的血肉骨骼。
男子的左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枯萎、然后化作细碎的粉末簌簌落下!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却又清晰无比地展示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毁灭。
剧痛让男子眼球暴突,青筋毕露,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几乎要昏死过去。
尚枳收回指尖的火焰,漠然地看着他仅存的右臂徒劳地在空气中抓挠,看着他那因剧痛而扭曲、布满冷汗的脸。
“最后一次机会。”她的声音依旧冰冷,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点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