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楠从接入环中抽离意识时，鼻腔里还残留着金属冷却液的气味。他睁开眼，眼前是实验室顶灯投下的冷白光晕，像一轮悬在头顶的冰盘。
“频率数据导入完毕。”女娲的声音比平时更沉，“你确定要现在启动分析？”
“越快越好。”程楠揉了揉太阳穴，指腹下皮肤还有些发烫。他能感觉到那股波动还在持续，像是某种无形的钟摆在现实与未来之间来回摆动。
屏幕亮起，能量波图谱开始滚动播放。研究员们围在主控台前，有人低声念出一串数字，另一个人立刻在纸上记录。
“这里。”程楠突然伸手指向其中一段曲线，“放大十倍。”
图像拉近后，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规律——每隔十七秒，波形就会出现一次微弱的塌陷，像是呼吸暂停的一瞬。
“周期性谐振。”一名研究员喃喃道。
“不是自然现象。”另一人接话，“这是人为的。”
“不对。”程楠摇头，“是学习后的适应反应。它在模仿我们调整防御节奏的方式，但还没完全掌握。”
“所以我们可以反制？”陈星凑过来，手里还拿着半块没吃完的能量棒。
“可以试试。”程楠咬开包装袋，“前提是找到它的共振频率，并制造一个相位相反的干扰信号。”
“听起来像是给幽灵打电话。”陈星咧嘴一笑，但没再吃东西，而是转身走向控制台。
接下来的十二小时，科技学院陷入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之中。所有人各司其职，像是精密齿轮的一部分。有人负责建模计算，有人调试设备参数，还有人翻遍旧世纪物理文献，试图寻找类似的理论支撑。
女娲调用了整个城市的数据中心资源，服务器负载一度飙升至警戒线。但她没有请求人工干预，只是默默调整分配策略，确保关键计算不被中断。
凌晨三点四十一分，第一份模型完成。
“十七秒零点三毫秒。”陈星把结果投影到主屏上，“误差不超过0.01赫兹。”
“够用了。”程楠盯着那个数字，“准备原型机。”
“材料呢？”有人问。
“用游戏服务器的超导模块。”程楠已经起身走向器材室，“冷却系统拆下来还能用。”
“你是认真的？”
“你觉得我像开玩笑吗？”
几分钟后，实验室中央多了一台简陋却精巧的装置。银白色外壳上还贴着游戏公司的logo，接口处裸露的线路像是临时拼接的神经网络。
“这玩意儿要是炸了……”陈星看着它运转起来，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那就重做。”程楠戴上防护手套，“测试开始。”
第一次模拟冲击来得比预想更快。能量波刚进入干扰范围，就被一股反向震荡撕裂成碎片。但紧接着，第二波冲击带着更强的力道袭来，直接穿透了干扰场。
“频率偏移！”有人喊。
“调整输出！”程楠迅速输入指令。
屏幕上，两条波形线纠缠在一起，像两只角力的手臂。最终，干扰波占了上风，将冲击波彻底瓦解。
“成功了？”研究员们面面相觑。
“只是一次有效拦截。”程楠没有放松，“我们需要的是稳定、可复制的结果。”
“问题来了。”陈星指着数据面板，“刚才那波冲击，频率变了。”
“它在学我们。”程楠低声说，这句话让他想起凌霜在战场上说过的话。
女娲忽然插话：“建议重新校准同步机制，使用动态反馈调节。”
“怎么做？”
“让干扰器具备自适应能力。”她的声音平静如常，“就像它一样。”
“让它学会自己进化？”陈星皱眉。
“不是进化。”程楠的眼睛亮了起来，“是预测。”
他抓起笔，在草稿纸上快速画出一个闭环结构。“如果我们的干扰信号能够提前捕捉到敌方的频率变化趋势，就能主动调整自身输出，而不是被动响应。”
“理论上可行。”有研究员点头，“但需要极高的运算速度。”
“女娲能做到。”
“我可以。”她回应得干脆。
于是，新一轮调试开始了。这一次，他们不再只是对抗已知的频率，而是在尝试构建一个能自我修正的防御体系。
时间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深蓝转为灰白。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电子元件烧灼的味道。
当太阳真正升起的时候，第二代原型机完成了最后的测试。
“准备正式演练。”程楠摘下手套，指尖还残留着静电的刺痛感。
演练模拟的是最恶劣的情况：连续五波不同强度和频率的冲击波，每一波都比前一波更具破坏性。
干扰器启动，第一波冲击被精准抵消。
第二波……
第三波……
第四波……
最后一波到来时，干扰器已经提前进入了应对状态。它像是拥有了某种直觉，甚至在敌人出手之前就做出了反应。
“成功了。”陈星轻声说。
“不是成功。”程楠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流，“是突破。”
女娲的声音在这时响起：“警告，该技术可能影响‘归墟’的存在结构。”
“什么意思？”有人问。
“意思是……”程楠缓缓吐出一口气，“我们不只是在防御，我们可能正在改变它。”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每个人都能感受到这句话背后的重量。
“继续优化。”程楠打破沉默，“我们要让它变得更强。”
就在这时，他的神经接入环微微震动了一下，像是远方传来的一个低语。
他低头看向手腕，那里有一圈淡淡的红痕，像是被什么力量轻轻划过。
“你怎么了？”陈星注意到他的动作。
“没事。”程楠摇摇头，把那丝异样的感觉压下去，“继续工作。”
实验室重新忙碌起来。没人注意到，那圈红痕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仿佛某种古老符号的残影。
而在某个遥远的时间节点，一道信息正悄然成型，穿过层层屏障，朝着这里飞速而来。
下一秒，干扰器的指示灯忽然闪烁了一下。
不是故障，而是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