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不给我粮食?我又不是不给银子!”朱盛理直气壮的梗着脖子冲到何里正家门前,大声嚷嚷着。
可院门口连个围观的影子都没有。
卫家已经明确说了,谁不交钱,谁没有粮食。
他这么闹腾,不是自讨没趣么?
朱盛见自己在这大太阳底下闹腾了半天,连个搭理的人影都没见着,浑身衣裳早被汗水浸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活像条被扔在岸上的烂鱼。
他盯着紧闭的院门,眼珠子越转越红,三角眼里腾起一股戾气,牙齿咬得咯咯响,“行!不给我粮是吧?不让我活,那就都别想活!”他攥紧拳头,指节捏得发白,活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野兽,浑身冒着狠劲。
何里正本在屋里躺着,心想且由着他闹腾一阵,总该让他吃些教训才长记性。
可听着朱盛那句带着狠意的威胁,他心头猛地一跳,这泼皮无赖最是记仇,万一真干出什么疯事可怎么是好?本以为历经两场迁徙的磨难,青山村的人早该拧成一股绳才是。
经朱盛这一闹腾......何里正长叹一声,终究是他想差了。
思绪收拢,不好的预感顿时席卷全身,他腿脚一软,匆忙下床,赶紧踹开里屋门,把两个还在睡梦中的儿子喊起来:“快起来,跟我出去将那混账东西拦住!”又回头朝着满脸无措的女儿说道:“从后院绕出去,去卫家快!”
小女儿何玉婉点了点头,忙不迭的拔腿就跑。
几个儿子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披上衣服就跟着何里正冲到院门口。
只见朱盛站在日头底下,三角眼通红,活像条被激怒的疯狗,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都别想活’的狠话。
何里正顾不得擦汗,低声嘱咐两个儿子:“先稳住他,等卫家人过来再说。”
大儿子何子仲和二儿子何少望,彼此对视一眼,双双彻底清醒了过来。
何子仲微蹙眉心,语气有些不耐:“粮食都分到了各家手中,你在这了闹没有意义。”
朱盛闻言冷嗤一声,“怎么没有意义?你们家粮食多啊!匀我一点我保准不再闹,不然......”话未说完,那未尽之言却充满了威胁之意。
何少望被他这一通无赖的言语,气的发笑,“昨日里爹可是专门上面劝说与你,你自己不听劝,如今倒来讹上乡亲?”
“别跟我掉书袋子!”朱盛眼珠子滴溜溜转,想起卫时那冷个脸无情的模样,心里最后那点侥幸也碎成了渣。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扯着嗓子吼道,“你们若是不匀一些粮食给我,我便去那镇上大张旗鼓的嚷嚷,青山村家家户户都有粮!到时,就都别想活!”
话音未落,一道冷冽嗓音破空而来:“那你去试试,到底是谁先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卫时负手而立,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他斜睨着朱盛,话锋徒然一转,“哦,我忘记说了......”
卫时慢条斯理的渡步近前,“昨晚那粮食送来的晚,是因为在半道上撞见了二十几个盗匪。”他森然一笑,“那盗匪想劫粮,全被我杀了!你若是不信,可去那官道上瞧瞧,那血迹应是还在。”又压低嗓音,冷声道:“说不定,还能瞧见尸首。”
朱盛本就是个泼皮无赖的性子,一贯欺软怕硬,不然也不会只敢在村里闹腾,却连卫家的门槛都不敢迈进一步。
这几年村里家家户户都过的紧巴巴的,他便收敛了本性,让村邻都以为他是改了性子。
可那卫家自从来了个小媳妇,短短几个月就盖起了大院子,朱盛瞧在眼里,心里那叫一个酸,嫉妒得直冒酸水。
他不敢去招惹卫家,便想借着这粮食的事儿发泄一通。
本以为能唬住卫时,哪曾想反被对方的气势给镇住了。
他原本打算梗着脖子说自己不信,心里也确实不信卫时真杀了二十几个盗匪。
可当他望向卫时,只见对方周身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戾气,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内心深处的恐惧如潮水般汹涌袭来,怎么也压制不住。他的嘴唇止不住地颤抖着,却还硬撑着,梗着脖子道:“想唬我?你还嫩了点!大话谁不会说?”
卫时耸了耸肩,两手一摊,“随你怎么想。”又转头朝着何里正道:“那盗匪规模不小,背后说不定还牵扯着什么势力,他既然愿意跳出去送死,我们也没必要过多干涉。”
他知晓附近几家的人,都支着耳朵听着呢,便抬高了声调,朗声道:“你们当中要是有人愿意匀些粮食给他,我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转了身子,又继续道:“不过,大家也好好想想,乱世即将来临,谁也不知道这乱局会持续多久,你们手里的那点粮食,又能撑到什么时候呢?”斜了一眼浑身冒汗,微微发抖的朱盛,他又嗤了一声:“更何况,像他这种人,你若让他得逞一次,后续便会有无数次!各位自行分辨罢。”
说完,他朝着何里正拱了拱手,“何叔辛苦了,由他去便是。”言罢,便转身告辞。
瞧着那煞神已经走远,那朱盛才止住发颤的身子,心下已经极度后悔,眼下却是毫无办法。
他三角眼骨碌碌转了几圈,忽然福至心灵,心中暗忖,硬的不行来软的!无论如何,总得想法子弄些粮食才稳妥。
想到这里,他强撑着发软的双腿,踉踉跄跄跑到何里正跟前。“噗通“一声重重跪下,膝盖砸在地面上发出闷响,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朱盛被这钻心的疼痛激得眼眶发红,眼中蕴出了泪珠,他双手撑地,顺势哭嚷起来,“何里正,是我猪油蒙了心,满脑子都是算计。可我真没想到,那卫家小子的话是当真的啊!我家里还有婆娘孩子要养活啊!要是断粮了,他们可怎么办...何里正您行行好,给指条活路吧!”
朱盛这一通哭嚎,当真是撕心裂肺,把周围几户躲着家中听热闹的村民,都招了过来。
吕家和高家的妇人,站在一旁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刚才还硬气的不行呢,咋的就突然嚎起来了?”
“自作自受呗!”
朱盛跪在地上,听着这些闲言碎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不敢抬头反驳。他暗自盘算着,等粮食一到手,定要去那官道亲眼看看。若是真如卫家小子所说......他朱盛往后一定夹着尾巴做人。
何里正背着双手,眯着眼打量着朱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