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之勇者大人,我们到了!”
亚人男子扯着嗓子喊,声音在寂静的村口格外突兀。
利奥揉了揉发酸的脖颈,从摇晃的车厢里坐直身子。
出发前这人攥着他的衣角求了半天:
“利大人,您救了我女儿的命,这条路我闭着眼都能走!就让我给您领路吧!”
“奇怪,座垫怎么软软的?”
利奥迷迷糊糊嘟囔着,刚低下头,就撞见拉芙塔莉亚那双满是惊慌的眼睛。
拉芙塔莉亚耳朵“唰”地竖得笔直,一下子蜷成了毛球,双手紧紧攥着裙摆,结结巴巴地说:
“利、利大人,您……您终于醒啦!”
利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脑袋枕在了拉芙塔莉亚腿上。
那沉重的盾牌也不老实,把她腿边的布料压得皱皱巴巴,跟烂抹布似的。
“哎呀,抱歉。”
利奥尴尬地挠挠头,赶紧挺直身子,
“我一睡迷糊就没个分寸,没把你压疼吧?”
拉芙塔莉亚耳朵尖泛红,慌慌张张地摇头,尾巴却不受控制地晃来晃去:
“没、没事!利大人您为了赶路,一直没好好歇着,刚睡着了,我就想着别吵醒您。”
“你们俩还怪温馨的。”
梅尔蒂在一旁掩着嘴偷笑,眼神里满是促狭。
“谢啦。”
利奥伸手轻轻摸了摸拉芙塔莉亚的头,拉芙塔莉亚耳朵动了动,眼神里闪过一丝羞涩,偷偷瞥了眼梅尔蒂,耳朵又红了几分。
利奥扶着车辕跳下车,“咕唧”一声,靴子陷进了泥里。
他掏出一枚金币,递给一旁驾车的亚人男子:
“这一路辛苦你了。”
亚人男子眼眶泛红,接过金币,声音带着哽咽:
“哪里的话,能给您带路是我的福气!要不是您,我家莉莉现在……”
他说不下去了,抬手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
“总之,我们亚人都记着您的恩情!”
“是吗……”
“嗯?”
男子突然眯起眼睛,盯着远处的林诺莉亚村皱起眉头。
利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村口空荡荡的,连晾衣绳都不见,连往日追着马车跑的野狗都没了踪影。
“不对劲,大人。”
男子挠着布满伤疤的下巴,耳朵不安地抖动,
“我跑这条商路十几年了,这个点亚人们早该扛着锄头下田,村口的烤饼摊也该冒热气了。今天安静得像......”
他猛地打住,喉结上下滚动。
拉芙塔莉亚已经握紧了腰间的短剑,尾巴警惕地扫来扫去:
“利大人,要现在进去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透着狠劲——这让利奥想起初见时,那个蜷缩在奴隶笼子里浑身发抖的小浣熊。
“走。”
利奥握紧盾牌,身后不死士兵齐刷刷举起剑和盾,
他突然转头看向一旁蹦跶的菲洛:
“菲洛,你在这等着。”
“好~”
菲洛瞬间化作人形,金色长发甩得老高,
“主人你快点回来!我要吃炖肉!”
她一骨碌爬上马车,抓起干粮就往嘴里塞,腮帮子鼓得像小仓鼠,
“唔……还是先垫垫肚子好了……”
……怎么突然严肃不起来了?
“莱茵诺德那小子,磨了我三天三夜,非说只有我能护住这些村子。”
利奥皱着眉,眼神里透着无奈,
“要是连自己的地盘都看不住,还当什么勇者?”
一天前……
莱茵诺德,那个蓝发的贵族青年,死死拽着利奥的衣角,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盾勇大人!我真不想当赛亚特领领主,求您了!您就帮帮我吧!”
利奥当时被缠得没了脾气,没好气地说:
“你个贵族,放着好好的领主不当,跑来找我干嘛?”
莱茵诺德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说:
“大人您不知道,赛亚特领那儿的村子,三天两头就遭灾。魔物袭击、奴隶贩子骚扰,我什么办法都没有。”
“可您不一样,您是盾之勇者,有您在,大家才有活路。”
利奥还是有些犹豫:
“我忙着到处跑,哪有功夫管这些村子?”
“您不用一直守着!”
莱茵诺德赶紧说道,
“您偶尔来巡查巡查,给大家点信心。露罗洛纳村和林诺莉亚村离得近,您照应起来也方便。我……我实在是没辙了。”
利奥看着他那副可怜样,叹了口气:
“行吧行吧,我就先看着这俩村子。但你小子别给我捅娄子,瑟瑞迪尔村离你领地最近,你可得给我管好了!”
莱茵诺德一听,立刻破涕为笑,忙不迭地点头:
“谢谢盾勇大人!您放心,瑟瑞迪尔村我一定尽力管!要是出了事,您怎么罚我都行!”
想到这儿,利奥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那小子把瑟瑞迪尔村管得怎么样了。”
梅尔蒂从马车上跳下来,绸缎裙摆沾满泥浆,忙小跑着跟上:
“我们要不要先派人打探?万一里面有......”
“等派完兵,黄花菜都凉透了。”
利奥头也不回,
“您要是害怕,可以待在马车上。”
越往村里走,腐臭味越浓。
路边蜷缩着几个亚人,破布下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怀里的孩子瘦得只剩皮包骨头。
梅尔蒂捂住嘴,眼眶发红:
“这、这不是自治领地吗?国王明明颁布了......”
“自治?”
利奥冷笑一声,踢开脚边的碎陶罐,
“在那些贵族眼里,亚人的命还不如他们马厩里的畜生。拉芙塔莉亚,还记得露罗洛纳村的惨状吗?”
少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声音发颤:
“利大人,我带您去领主府。这条路……我小时候常跟着父亲送粮食……”
她突然顿住,尾巴无力地垂下。
泥泞的道路上,每一步都像踩在烂肉上。
利奥看着被钉在门柄上的亚人尸体,看着房梁上悬挂的半截断臂,盾牌表面渐渐浮起一层冰霜。
梅尔蒂的绸缎鞋陷进泥里,她颤抖着开口: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按理说有自治权……”
“自治权?”
利奥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
“他们给的权,能当饭吃还是能救命?”
他转头看向梅尔蒂,
“这里有领主吗?”
梅尔蒂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裙摆:
“没有……”
她眼神一暗,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
“好像……上个月父王派来了一位贵族,来当这里的领主。”
利奥的下颌线绷成冷硬的直线,盾牌表面的冰纹“咔嚓”蔓延:
“新领主叫什么。”
“我……我不清楚。”
梅尔蒂被他眼中的寒意刺得后退半步,
“但我们可以先调查!也许事情不是......”
“调查?”
利奥甩开她的手,不死士兵发出骨骼碰撞的声响,
“等你调查清楚,这里的亚人还能剩下几个?”
他看向远处蜷缩在废墟里的亚人孩童,那孩子正用枯枝在地上画着残缺的家。
拉芙塔莉亚突然上前半步,挡在利奥和梅尔蒂之间,尾巴坚定地扫过利奥的手背:
“利大人,我带路。那些人……”
她的指甲刺破掌心却浑然不觉,
“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梅尔蒂咬着嘴唇,看着利奥带着不死军团大步向前,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覆盖整个残破的村庄。
她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可当利奥身上的杀意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时,那些“先谈判”“给机会”的话,突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拉芙塔莉亚,带我去见这里的领主。”
利奥的声音像块冰疙瘩,砸在众人耳边。
拉芙塔莉亚偷偷瞥了眼他攥紧盾牌的手,骨节都泛着青白——
每次利奥这样,就准没好事。
“利大人,这边走。”
拉芙塔莉亚攥着剑柄,尾巴绷得笔直。
这路她再熟悉不过,小时候跟着父亲来这儿卖山货,村口的老槐树还在。
只是树下没了嬉闹的亚人小孩,只剩半截断了的秋千在风里晃悠。
转过两道弯,一座白晃晃的城堡刺得人眼疼。
利奥仰头看着高耸的尖塔,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盾牌边缘:
“这东西以前就有?”
“从没见过!”
拉芙塔莉亚气得尾巴炸开,
“我们连茅草屋都修不起,哪来的石头盖这么气派的城堡?肯定是那个新领主搞的鬼!”
利奥“嗯”了一声,语气平静得可怕:
“很好。”
他瞥了眼城堡外横七竖八躺着的士兵,几个家伙还打着呼噜,脚边堆着啃剩的肉骨头,油点子溅得满地都是。
“把这些杂碎解决了,领主留给我。”
“等等!”
梅尔蒂突然冲出来,绸缎裙摆沾满泥点。
她挡在利奥身前,胸脯剧烈起伏:
“我们至少该先问问吧?万一不是领主做的……”
“梅尔蒂殿下,”
利奥低头看着她,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匕首,
“您在王宫里喝着茶讲道理的时候,这些亚人连明天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
“在这儿,拳头就是道理。我现在能捏死他们,所以规矩我说了算。”
“你这是滥用武力!”
梅尔蒂气得跺脚,
“父王会……”
“国王?”
利奥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绕过梅尔蒂,脚步没停,径直往前走去,
“他要真在乎亚人,这村子能成这副鬼样子?”
梅尔蒂被他这眼神和语气刺得心头一颤,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不死士兵“哗啦哗啦”地跟在利奥身后,那阴森的骨架晃动声,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咬着嘴唇,心里天人交战。
可一想到利奥那说一不二的性子,犹豫两秒后,还是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城堡里,士兵们还在打盹,根本没反应过来。
利奥一挥手,不死军团就像黑色的潮水般扑了上去。
兵器碰撞声、惨叫声瞬间响成一片。
梅尔蒂吓得脸色苍白,赶紧躲到利奥身后,双手紧紧捂住耳朵,眼睛也不敢睁开。
可拉芙塔莉亚却像换了个人,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不到十分钟,地上就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鲜血汩汩地流着,顺着地砖缝蔓延开来,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梅尔蒂看着满身血污的利奥,又看看他肩上的盾牌,不知怎么的,竟觉得那盾牌都透着丝丝寒气。
她突然想起利奥之前说的话——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善良如果没有利爪,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
正想着,拉芙塔莉亚像拎小鸡似的,揪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了过来。
那男人的丝绸睡衣歪歪扭扭,头发乱得像鸟窝,一只脚上还趿拉着绣金线的拖鞋,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你们是谁?!敢杀王国士兵,国王会把你们碎尸万段!”
男人涨红了脸,扯着嗓子嘶吼,双下巴跟着抖动。
“砰!”
拉芙塔莉亚气得不行,反手就是一拳,结结实实砸在他鼻子上。
鲜血“噗”地喷了出来,男人惨叫一声,瘫倒在地,疼得直哼哼,再也不敢乱吼了。
利奥低头打量着地上的男人,眉头紧皱:
“他刚才在干什么?穿成这副德行。”
拉芙塔莉亚耳朵尖“唰”地一下红透了,尾巴气得炸开,爪子死死攥着剑柄,声音都在发颤: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他正压在一个亚人小女孩身上……”
她气得眼眶泛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孩子才多大……”
利奥眼神瞬间冷下来,金属盾牌在地面擦出刺耳的声响。
他转头对身后的不死士兵下令:
“把其他人都清出去,找个大夫给女孩治伤。”
又看向梅尔蒂,
“你也出去,看好现场。”
梅尔蒂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却被利奥冰冷的眼神噎了回去。
她咬着嘴唇,带着其他人退出房间,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心里五味杂陈。
利奥转头冲不死士兵下令,
“守好门,没我命令谁都不许进。”
拉芙塔莉亚咬着牙,恨恨地瞪了眼地上的男人,带着人出去了。
梅尔蒂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出去。
城堡里,烛火在穿堂风里摇晃,映得满地血泊泛着诡异的光。
男人哆哆嗦嗦抬起头,冷汗混着鼻血往下淌,对上利奥那双像淬了冰的眼睛,浑身抖得像筛糠。
突然,男人瞥见利奥手臂上泛着微光的盾牌,瞳孔猛地收缩:
“盾、盾之勇者?!”
他像条癞皮狗似的连滚带爬扑过来,肥厚的手掌死死抱住利奥的腿,
“伟大仁慈的勇者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条狗命吧!我发誓以后改信盾教,永生永世做您最忠诚的信徒!”
利奥看着他油光发亮的脑门在自己靴面上蹭来蹭去,忍不住嗤笑一声。
这谄媚劲儿,怕是给王宫里那些老狐狸当徒弟都绰绰有余。
“勇者大人!您的光辉能驱散世间所有黑暗!”
男人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整个肥胖的身躯弯成虾米,
“小人愿做您脚下的泥土,只求您高抬贵手!”
他涕泗横流的模样,逗得一旁举着骨刀的不死士兵“咔咔”作响,像是在集体嘲笑。
“这溜须拍马的功夫,不去王宫里当弄臣真是屈才了。”
利奥歪着头,故意用盾牌边缘挑起男人的下巴,符文阴影在他脸上晃来晃去,
“不过巧了,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记性特别好——上个月三勇教庆功宴,说我是‘被诅咒的灾星’,这话是不是从你嘴里传出去的?”
“大人明鉴!那都是枪勇大人的主意!小人只是……只是奉命行事!”
男人双下巴抖得像果冻,冷汗把睡衣都浸湿了。
“奉命?枪之勇者那个草包根本没长脑子,你当我不知道?”
利奥突然掐住他的双颊,把那张油腻的脸挤成扭曲的面团,
“强占亚人土地、纵容手下烧杀抢掠,也是别人逼你的?”
他目光扫过男人凌乱的睡衣,语气突然变得轻飘飘的,
“刚刚压在亚人小女孩身上那副德行,知道在我这儿叫什么吗?叫**!”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男人失禁的尿骚味混着血腥味弥漫开来,
“求您开恩,我愿意把所有财产都献给您!”
“慌什么,我不会杀你。”
利奥松开手,从怀里掏出块带血的破布慢条斯理擦着手,
“听说宠物医院给公猫绝育,就是在那儿划一刀?”
他故意拉长尾音,看着男人瞳孔缩成针尖,
“不过一刀太便宜你了——我打算直接摘了,再塞块石头进去,说不定还能当响铃用。”
“不要啊!我把领地双手奉上!我……”
男人连滚带爬想抓住利奥衣角,被不死士兵一脚踹翻在地。
“动手吧。”利奥冲士兵们摆摆手,
“记得用【阿耶罗】药剂,留着他这条狗命慢慢受。”
他突然想起前世刷到的猎奇视频,冷笑一声补了句,
“要是治好了还敢作恶,下次就把他丢到奴隶市场,标‘特殊货品’。”
凄厉的惨叫声在城堡里回荡。
利奥走到露台,远处暮色里,拉芙塔莉亚正抱着瑟瑟发抖的亚人女孩轻声哄着,梅尔蒂踮着脚给围过来的村民分发食物。
蓝天依旧澄澈,可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却怎么也散不去。
“这世界烂透了。”
他摩挲着盾牌上的纹路,喃喃自语,
“但总得有人来清清这些垃圾。”
风卷起他斗篷的下摆,像面染血的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