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帝怒不可遏,刚要发作!
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嗡——!
就在皇帝起身,怒视江烬璃的刹那!
供奉在太祖佩旁边的孝慈高皇后日月山河鼎,也猛地发出一声清越的震鸣!
鼎身上那轮被修复的“月”纹中心,江烬璃勾勒的微缩日月纹,骤然散发出清冷如水的月白色光华!
清辉流淌,与九龙佩的金光交相辉映!
在日月双辉的照耀下,虚空中那控诉的血泪文字如同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由无数更加凝练、更加璀璨的金色光点构成的、一篇结构严谨、字字珠玑的宏文!
文章的顶端,几个大字如同烈日当空,照亮了整个太庙!
《匠籍改制疏》!
正是先帝晚年,由江枫等一批心系匠籍的有识之士呕心沥血草拟、却最终石沉大海、引来杀身之祸的改制纲领!
疏文内容,条理清晰,切中时弊:
“一曰:除贱籍,匠户等同良民,子孙可科举入仕……”
“二曰:立匠作监,统管天下百工,定工价,禁盘剥……”
“三曰:设匠籍学堂,传技艺,开民智……”
“四曰:军匠分离,匠户专司营造,军户专事戍守……”
“……”
“十曰:追封褒奖历代有功大匠,立碑着说,以彰其德,以正匠魂!”
十条纲领,如同十道惊雷,狠狠劈在太庙每一个人的头顶!劈开了数百年来禁锢匠籍的沉重枷锁!劈出了一条通往“天下大同”的光明之路!
这……这是要翻天啊!
这……这是要翻天啊!
宗室亲王们脸色煞白,如丧考妣!守旧派大臣们捶胸顿足,痛骂妖言惑众!而无数中下层官员、尤其是那些匠籍出身的官吏,则激动得浑身发抖,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希望之光!
“先帝遗志!这才是先帝真正的遗志!”工部张主事老泪纵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虚空中的金色文字叩首不止!
“改制!改制!”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压抑了太久的呼声如同星星之火,瞬间燎原!
天启帝站在高高的祭台上,如同狂风巨浪中一叶孤舟。他看着虚空中那刺目的改制疏,看着台下汹涌的群情,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红,胸口剧烈起伏,一口鲜血几乎要喷涌而出!他猛地看向萧执!
萧执站在亲王队列的最前方,同样仰望着虚空中那篇凝聚了无数匠人心血的改制疏。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如同实质的火焰!那是认同,是激动,更是沉甸甸的责任!
他感受到父皇的目光,缓缓转过头,迎向那充满愤怒和质问的眼神。没有退缩,没有畏惧,只有一片坦然的坚定。
就在这君臣父子目光激烈碰撞、整个太庙的气氛紧绷到极致的时刻!
异变再生!
虚空中,那篇璀璨夺目的《匠籍改制疏》在显现出第九条纲领后,最后一条“追封褒奖历代有功大匠……”的文字,竟开始变得闪烁不定,仿佛信号不稳!尤其是最后几个字,“以正匠魂”的“魂”字,更是模糊不清,如同蒙上了一层血色的薄雾,始终无法完全凝实!
“怎么回事?”
“字……字看不清了!”
众人惊疑不定。
江烬璃的心猛地一沉!她瞬间明白——金漆日月引的能量,不足以支撑完整的显形!尤其是最后涉及“匠魂”精神层面的核心,需要更强大的、与这太庙气运相连的“引子”!
“魂”字不显,疏文不全,改制之议,便是空中楼阁!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祭台之上!
天启帝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侥幸。
就在此时!
萧执动了!
他深吸一口气,无视皇帝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无视满朝文武的哗然,一步步,极其坚定地踏上了祭台的台阶!玄色亲王常服在肃穆的太庙中显得格外醒目。
他走到须弥座前,走到那散发着金月清辉的日月山河鼎前。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
噗通!
这位刚刚经历了构陷、夺权、重伤的雍亲王,对着象征高皇后泽被苍生的日月鼎,对着虚空中那篇闪烁不定的改制疏,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一个最庄重、最虔诚的叩首!
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金砖之上!
就在他额头触地的刹那!
嗡——!!!
日月山河鼎的震鸣陡然拔高!鼎身那轮“月”纹散发出的清冷光辉瞬间暴涨!如同月华倾泻!
与此同时!
虚空中,那闪烁不定、始终无法凝实的“以正匠魂”四个字,如同被注入了强大的力量,光芒骤然稳定、凝实、璀璨夺目!
完整的《匠籍改制疏》十款纲领,如同金色的圣典,终于完完整整、清清楚楚地高悬于太庙虚空之上!
“成了!全了!”无数人激动地呼喊!
然而,江烬璃的瞳孔却在此时骤然收缩到极致!
她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那“魂”字最后一笔彻底凝实的瞬间,在那璀璨的金色光华中,竟极其短暂地闪过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异常纯粹、带着独特血脉威压的……暗金色!
那暗金色的来源……
而是……祭台之上,脸色铁青、死死攥着拳头、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的……天启帝!
一丝源自他体内、被萧执跪拜引动的、属于真正皇室嫡系的血脉之力,跨越虚空,融入那金漆日月引的光华之中!
双皇血?!
太庙的喧嚣与震撼,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平息,沉重的阴影已无声笼罩。
金漆阁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江烬璃眉宇间的凝重。太庙虚空中那短暂闪现的暗金色,如同淬毒的芒刺,深深扎进她的脑海。
那是源自天启帝血脉的力量,却被萧执的跪拜引动,最终补全《匠籍改制疏》的最后一道笔画。这诡异的现象,绝非巧合!
“血脉相连,共鸣牵引……”江烬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个由匠童所赠、触感微凉的“漆泥娃娃”。娃娃内部中空,以特殊手法封存着一份极其精细、笔触稚嫩却异常准确的——皇宫密道图!
一条通往皇宫最幽深、最禁忌之地的路线:冷宫。
太庙显疏,天启帝震怒,萧执锋芒毕露,改制派声势大涨,守旧派惶惶不安……这看似胜利在望的关头,恰恰是最危险的时刻。风暴的中心,或许就在那被世人遗忘的冷宫角落。
萧执向她走来,玄色常服上似乎还沾染着太庙香烛的气息。她很平静,平静得似乎他与她不曾发生过什么。
太庙之后,他几乎被愤怒的宗室和守旧大臣围攻,若非改制派官员拼死相护,加上天启帝那复杂难辨的沉默,局面恐已失控。
“密探来报,皇帝…他去了西苑,屏退所有人,独自在暖阁坐整整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江烬璃眸光一闪,“他在想什么?是震怒于太祖‘显灵’,还是在权衡如何将我们彻底碾碎?”她将那漆泥娃娃放在桌上,手指精准地沿着密道图的一条隐蔽路线划过,“我要去一个地方。”
萧执的目光落在娃娃上,瞬间了然:“冷宫?那里早已废弃多年,是宫中禁地,传闻有不祥……”
“太庙显疏,最后一字需双皇血脉之力共鸣才得以补全。”江烬璃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
“这‘双皇’,绝非指你与皇帝!你跪拜时引动的,是他的力量!这背后定有我们不知道的隐秘!朱清宛曾暗示‘蓝矾结晶’、‘骨瓷粉’与朱家有关,而冷宫,或许藏着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甚至……与我父亲的冤案直接相连!”
她提到父亲江枫时,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眼神却燃烧着火焰。
萧执沉默片刻,他知道江烬璃的直觉往往精准得可怕,“我派暗卫……”
“不!”江烬璃断然拒绝,“人多目标大。密道图指向一条极其隐蔽的路径,只能容一人勉强通过。况且,此去凶险未知,若有变故,你在外面,”她拿起娃娃,眼神决绝。
他眼里的压下担忧与突来的痛楚,一种叫诛心的疏远如一刀刀……
夜色浓稠如墨,宫墙的阴影仿佛择人而噬的巨兽。江烬璃换上一身深靛色、几乎融入夜色的劲装,六指灵巧地在娃娃底部几个特定位置按、压、旋。
只听极其轻微的“咔哒”一声,娃娃底座弹开,露出一张薄如蝉翼、以特殊药水处理过的丝绢,上面正是那幅密道图。
按照图示,入口竟在御花园一处假山群深处,被茂密的藤蔓和常年无人清理的苔藓掩盖。江烬璃屏息凝神,如同最灵巧的狸猫,避开巡逻的侍卫,借着假山怪石的阴影潜行。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腐烂植物的气息,潮湿阴冷。
找到了!一块看似与山体浑然一成的岩石,边缘却有着极其细微、若非刻意寻找绝难发现的缝隙。
江烬璃将六指按在图示标注的几点上,感受着岩石内部细微的机括震动,用力一推!
“嘎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