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儿,萧无渡身上披着那件皱巴巴的里衣走出来,手上用汗巾子随意蹭着湿发,发梢还挂着几星细碎的水珠,顺着颈侧往下滑了半寸。
兰惠儿虽见惯了他素日里散漫的模样,可此刻瞧他这般丝毫不避着她的姿态还是不由得怔忪了几分。
【好欲啊!小侯爷这身段绝了!】
【我直接馋哭!小绿茶快放开那个男人让我来!】
【哈哈哈哈就我一个人觉得小侯爷像开屏的孔雀吗?洗完澡不赶紧系好衣服,非得慢悠悠晃到小绿茶跟前才整理!】
【我也想说!怪不得能瞥见一丝丝胸肌呢,原来在这儿暗戳戳勾人呢哈哈哈哈】
【欧呦!这小心思藏得够深啊,侯爷你直接说想让人家看不得了!】
弹幕里满是欢声笑语,兰惠儿原本还因没来得及给萧无渡重新找件干净里衣而存着几分愧疚,此刻心里那点莫名的异样情愫,倒也散得一干二净。
她目不斜视地起身,将面前的汤盅轻轻掀开,桂花混着莲子的清甜香气便慢悠悠地漫了开来,裹着暖融融的热气飘到萧无渡的鼻尖。
萧无渡原本没什么饿意,可此刻瞧着兰惠儿纤手捏着瓷白勺柄,一点一点缓缓搅动着热粥,甜丝丝的香味,连带着她垂着眼的模样都柔了几分,腹中竟倏地生出几分饥肠来。
“时辰不早了,侯爷少用些清粥小菜,缓缓肚子吧。”
兰惠儿用瓷勺盛出一碗热粥,指尖避开滚烫的碗沿,轻轻搁在萧无渡面前,又取了竹筷,细细挑出几样小菜放在粥旁的骨瓷碟里。
青莹莹的萝卜片切得薄透,鲜润的牛肉丝裹着淡淡的酱香,明明是寻常吃食,倒也把萧无渡的味蕾勾得蠢蠢欲动。
他依言坐下,竟难得不顾及姿态体面,端起粥碗就着这几样清口小菜吃了起来。
粥是恰到好处的甜而不腻,莲子炖得粉糯,桂花的香也不抢味;小菜清爽适口,萝卜解腻,牛肉丝嚼着有劲儿。
萧无渡先前因祖母的身子紧绷了一整天的精神,此刻才算全然松快了下来,连带着眉宇间的沉郁都淡了些。
他抬眼打量身旁的女子,螓首蛾眉,姣好的面容在昏黄的烛光里更显得温顺柔和,眼睫垂着,像蝶翼轻轻拢着。
她手里捏着竹筷,安安静静地为他夹着佐粥小菜,约莫是瞧出他偏爱肉食,还特意把几样牛肉丝移到了离他最近的位置,动作很轻。
纵然萧无渡不愿承认,也不得不察觉到自己心底的那丝松动。
他一直都清楚面前坐着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毕竟他亲眼看着她在姜府时,是如何不动声色报复那毁婚的表哥,又是如何步步为营谋算父母留下的遗产。
她就像走在一根紧绷的钢丝绳上,表面瞧着是束无骨的柳枝,任舅舅舅母搓揉捏弄,暗地里却早已把所有人都算进了局里,半分亏都不肯吃。
这样的女人,分明该是他最厌恶的那类才对。
萧无渡指尖一顿,又想起方才在祖母房里见到的文氏,脑海里跟着浮出母亲当年在文氏手中吃过的暗亏。
眼底倏地掠过一丝狠厉,握着瓷勺的指节都紧了几分。
“侯爷,可是饭菜不合口味?”一旁的兰惠儿最先察觉到他的失神,见他捏着瓷勺半天没动,便放低了声音问道,语气里还掺着丝不易察见的不安。
萧无渡回过神,视线落在兰惠儿脸上,她眼里带着几分探究,唇瓣轻轻抿着。
脑海里文氏那张满是厌恶的脸霎时散了去,连带着方才心里拧得紧紧的那股劲,也跟着松了下来。
“不是,方才只是在想祖母的病情。”
他随口敷衍了一句,重新捏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刻意避开了她的目光。
萧无渡用余光扫过兰惠儿的脸,见她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又安安静静地陪在一旁,偶尔替他添一筷子小菜,再也没多问一句话。
没来由的,萧无渡心里竟有些烦闷。
当初鬼使神差提出要纳她为妾,也是瞧着她一介孤女,先寄人篱下在舅舅家,看人脸色过活;舅舅伏法后又被宗亲算计,要拿她去换些宗族利益,连条活路都不肯给。
他动了恻隐之心,毕竟她当初差点流落街头,根源在他,况且他查姜家那桩案子时,她也着实帮过不少忙,递过几次关键的消息。
更何况在他眼里,镇海侯府本就是女子的龙潭虎穴,有文氏在她又能有什么好日子。
她若是能凭着那点小心机将文氏和他那个眼盲的生父气个仰倒,他倒也乐见其成。
只是有一样,绝不能对祖母动半分歪心思。
萧无渡的眸子微微动了动,心底有了计较。
“那日我去宫中已经禀明了圣人姜家一案的原委,圣人并未迁罪于你,你也不必在意他说的。”
萧无渡慢慢用完一碗粥,肚子里暖融融的十分舒坦,说话也带着几分懒意。
兰惠儿反应了几息,才反应这个“他”指的大概是对方的生父。
“圣人宽厚,多谢侯爷。”兰惠儿微微颔首。
萧无渡可有可无的点点头,“侯府没有女眷,过几日中秋,陛下在宫中设宴,到时你便陪本侯去吧。”
兰惠儿闻言瞳孔一颤,“您让我陪您进宫?”
萧无渡懒洋洋的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心中饶有趣味,“怎么了?”
“陛下在宫中设宴,这样隆重的场合妾身如何去得,更何况侯府还有老夫人在……”
兰惠儿咬唇,到时候还不知道老夫人身体如何。
不过即便是老夫人不能出席,也轮不到她一个妾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