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意思,可是要让我跳脱出细节,纵观大局?”
她的话,让张家兄弟完全摸不着头脑,尤其是弟弟张仲达伸头过来就哎呀了一句,而后说了句让众人都啼笑皆非的话。
“表姐错了,这是《鲁班书》!先生的意思是要让你多看看这些房子怎么搭的,日后当官了也好给百姓们搭房子咧!”
……
谢云岫一脸无奈,这表弟还真是……天生一颗玲珑心。
可惜,没有窍。
她还没来得及替表弟找补两句,就见薄云先生已经拍腿笑道。
“活宝!真是个活宝!”
张仲达伸手挠挠头,露出些嘿嘿傻笑的表情,他还以为薄云先生的话是夸奖他呢,所以一副骄傲公鸡的模样,让人啼笑皆非。
不过再看向谢云岫时,老怀安慰的就补充了句。
“你崔祖母没看错人,悟性确实不一般,这本书对你而言,或许会是另一种智慧,有时候需要抓大放小,有时候需要抓小放大,搭建屋子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为官亦然,需从点滴间入手,又不能失去对总结构的忽略,所以能学的道理多了去了,慢慢来,不着急。”
谢云岫点点头,这话说的让人醍醐灌顶。
所谓良师,也就是此了。
“多谢先生,云岫明白了,回去定好好看此书。”
“嗯。”
说罢,薄云先生就把目光又投向了张家兄弟俩,对着他们就仔细引导的说道。
“你俩基础弱些,若是上来就一味的看些大道理,难免会失兴趣,不如从最吸引人的故事瞧起,里头可藏着不少做人做事的道理,学会了终生受益!”
在薄云先生看来,这兄弟二人日后未必会走为官之路。
所以不必苛责那么多,反而令他们畏手畏脚的失去少年该有的热诚与开朗,保持好对这世界的探索欲望,或许更重要。
张伯远年长弟弟些,性子也要更沉稳些。
听到薄云先生如此说后,他就明白过来了,随后拉着弟弟就对伯远先生鞠躬行礼,表情郑重。
“我们兄弟读书时,先生们总觉着调皮且无可救药,因此从未用心教导过,今日得听先生一番话,必定好好学这做人做事的道理!”
“哥哥说的对!祖父也这么告诫的我们!”
听他们这么说完,薄云先生对张家祖父生了些好奇,摸着胡须就笑颜道。
“改日,我去家访看看,你们祖父究竟是什么样的。”
“啊?祖父会不会被吓到?”
“我又不吃人,你祖父为何会被吓到?”
“行,那我回去就跟祖父说,到时候咱们全家扫榻相迎!”
他们二人还真是对“忘年交”,老的不倚老卖老,小的不装模作样,因此气氛格外融洽。
唯独站在旁边的谢云潜,有些格格不入。
拿着手里的《论语》,却想不出薄云先生到底是何意思?
难不成是希望他戒骄戒躁?
这念头才刚冒出来,就被他立刻给掐断了!
他自负聪明又勤奋,况且刚刚那篇文章写得洋洋洒洒,全是自己的的宏图大志,这种时候看《论语》不是白耽误时间吗?
故而上前就拒绝道。
“先生可以拿这书里随便一处叫我背诵便是,我都能脱口而出,十日的时间未免长了些,倘若把日子都浪费在这些事情上,那我们岂不是没多少时间来讲经学吗?依我看,先生大可先上课,若是有不懂的我们再问就是,没必要为了废木头耽搁!”
废木头说的是谁,在场之人皆明白。
张家兄弟脸色一沉,实在没想到这人厚颜无耻至此。
一开始就说明白的,他们不过是陪衬,该退就当退,这人真是与他母亲一样,分不清主次,总喜欢拿大乔,唱大戏!
“谢家表哥还真是读书读得脑子都锈了,先生的话也是你能随意置喙的?让你好好看《论语》就看,废什么话呢!”
张仲达骂骂咧咧了几句,而后看向了薄云先生。
他对读书,对老师从来都没什么兴趣,但这薄云先生不同。
温和如家中长辈不说,脾气又与他相投,所以张仲达不容忍其他人对他的行为产生质疑,更何况对方还是谢云潜,所以没有顾及课堂规矩便开了口。
谢云岫蹙眉,看着他轻轻的摇头。
堂弟不可救药,他这般做法只会让薄云先生厌弃,若是不要他来听学,那也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表弟们最好还是别掺合在里面,否则叫祖母和二婶知道了,还不定怎么闹腾呢!
上座。
薄云先生将几人的表现都看在眼里。
他从崔女官处知晓了不少谢张两家的事情,所以对于他们后辈间的不睦还是有所了解的,但他脾气一向温和,不至于为了三两句话就与孩子们计较,故而解释了一句。
“《论语》道理虽浅,但却能正人根基,也能磨人耐心,你天资不错,就是太着急了些,须知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你如今才多大年纪,难不成就想着要去做天子门生了?所以没必要,此刻把根基扎牢实些,日后学什么都快,明白吗?”
谢云潜显然是不明白。
他曾立志要成为本朝最年轻的举子甚至是官员,现而今已经快十二岁了,若是不加以努力定是完不成此目标的,所以不认可的回了句。
“先生此话我不认可,都说少年大志,我等学多少皆是为了参加科举,入朝为官,越早越能光耀门楣,老是在这里磨砺性子有何用?也不是人人都如先生这般淡泊名利,我还想着要为家中出力,恢复我谢氏往年的荣光!”
他的话一出,谢云岫和张家两兄弟都黑了脸。
这人是猪脑子吗?
“云潜,给先生道歉!”
“我又没说错,凭什么道歉?”
话赶话的,甚至不过脑子的就抱怨出口。
“我原先以为天下人都追捧的薄云先生该是有些真本事的,所以才来此跟随学习,谁知一颗丹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既如此那我也就不必再折腾了,还是另投师门的好!现在想想,似乎朝中也没什么大员以拜师薄门为傲的,看样子是这缘故了。”
一边说,一边还露出些淡淡的嘲笑。
看到谢云潜此等表现,那薄云先生却无变脸,仍旧清风明月般的抚着胡须,眼中笑意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