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同志,”
刘先生抿了了口茶,声音平缓,
“情况,这位姑娘大致转达了。”
他指了指一旁的王佳梅。
王佳梅立刻挺直腰背,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一副可靠的模样。
“我们时间比较紧,就开门见山吧。地契,带来了吗?我们需要先验看原件。产权、地块位置、面积都很重要。
特别是是否相连或相邻,这关系到我们的合作。”
他的目光落在陈雨汐带来的那个蓝布包袱上。
“带了带了!”
陈雨汐忙不迭地解开包袱皮,
宝贝似的捧出几份折叠整齐、纸张泛黄的契书,推到刘先生面前,语气带着十二分的谄媚,“刘老板您过目,都是正经老契,清清楚楚!绝对没问题!”
刘先生没碰,只对旁边的秘书使了个眼色。
年轻的秘书会意,立刻接过地契仔细端详。
他看得极慢,手指精确地划过地契上的文字、印章、地界图,特别是那些关键信息,地块编号、面积、原主姓名。
秘书一边看,一边向刘先生汇报着地契细节,
同时,他拿笔的右手在摊开的笔记本上记录着关键信息,
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在安静的雅间里格外清晰,公文包微微敞开着口放在桌上。
陈雨汐紧张地盯着秘书的手,看着他翻过一张又一张地契。
“刘先生,您看这里。原主姓名有些许涂改痕迹。
这产权…可能存在历史遗留问题?后续或许会有些纠纷?”
秘书指着一处模糊的痕迹,
陈雨汐脸色一白,急忙辩解,声音都尖利了几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纠纷!原来的…原来的那家人早就…呃,都没人了!这地干干净净!”
她差点把“死绝了”三个字吼出来。
刘先生没说话,只是吧茶盏放到桌面上,
“嗒”一声脆响,却像是敲在陈雨汐紧绷的神经上。
秘书问道,
“我看地契的编号大部分都是连着的,可偏偏就少了中间的两张编号……”
“这两张……?”
陈雨汐眼神闪烁了一下,
“那两张啊…那两张早先…早先就让我表叔转手卖掉了!”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赶紧补救,指着后面的几张,
“不过剩下的这些才是精华!刘老板您看看这块,方方正正,边上又有水源!种什么都好……”
她像个土地的售卖员,对着几张地契夸出花来。
秘书的笔尖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写,记下“承认已售编号:甲字贰玖、叁拾”,字迹清晰明了。
他继续翻看剩下的地契,不时用手指点出问题,
“这张边界描述有点模糊啊,四至不清…”
“这张印章边缘似乎被水洇过,这会影响效力…”
每一次的话语,都像在扇陈雨汐的脸面,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陈同志,”刘先生终于开口,
“你这些地契呢,位置确实有可取之处。但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涂改处和秘书的笔记本,带上经过权衡后的惋惜的语气,
“产权上存在一些…嗯…历史遗留的模糊点,”
他又看向陈雨汐,
“你这地契问题不少啊,最关键的核心地块缺失,导致无法形成连片优势。这和我们计划中‘现代化农场’的用地要求…差距不小啊。”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非常抱歉,这不符合我们的预期。”
作为生意人特有的审慎,今天这交易怕是谈不成了。
陈雨汐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冷汗唰地下来了,
“刘老板!您…您再考虑考虑?价钱…价钱都好说!那些都是小问题……都不是问题啊!我保证没麻烦!绝对干干净净!”
她急得往前探身,语气急切,近乎哀求。
秘书已经合上笔记本,动作利落,把查探清楚了的几张地契,一起推回给陈雨汐,
这意味着交易失败,今天就此结束。
“价钱好商量啊!”
陈雨汐急的出声。
刘先生不紧不慢地站起身,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衣襟和鼻梁上的眼镜,
“这样吧,陈同志。地契的情况,我们基本都了解了。
地契的信息和……潜在的风险点,我们也详细记录下来了。
我们需要回去,和我们团队的其他成员仔细评估一下风险系数,再结合现状来核算一个更合适的报价。
过几天,让这位姑娘给你回话。”
他对一旁始终保持着微笑的王佳梅点了点头。
“刘老板!刘老板您再……”陈雨汐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
“陈同志,耐心点。大生意,急不得。”
刘先生语气平淡,居高临下的眼神审视着她,接着转身,带着秘书,径直掀帘走了出去。
“刘老板,您再坐会儿……”
陈雨汐慌忙起身,却只能看到落下的门帘。
门帘落下,将陈雨汐瞬间煞白如纸的脸和满眼的不甘与恼怒彻底隔绝在内。
王佳梅也立刻站起身,脸上那得体的微笑瞬间切换成恰到好处的尴尬和的无奈,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然后干笑两声,
“雨汐…那个什么姐妹……那…那我也先走了啊,等信儿!等信儿!”
说完,也像泥鳅一样溜出了雅间。
空荡荡的雅间里,只剩下陈雨汐一个人,
她对着桌上那几张泛黄地契。
仿佛在无声嘲笑她的狼狈。
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怨毒像毒藤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
她烦躁地抓起茶杯猛灌一口水,茶水泼在崭新的的确良衬衫上,洇开一片难看的水渍。
突然她猛地拽紧了地契,指甲几乎要戳破纸张,
“桑云苓……一定是桑云苓搞的鬼!”
下一秒她又浑身一冷,她想起那个秘书在本子上记录的清清楚楚有关的信息,
问话简直就像是审讯。
一旦她买卖地契的事情被知道了……
“不行!这地契不能再拖了!”
她慌忙地把地契都一股脑塞进衣服口袋里,却突然摸到两段碎玉镯。
此时手上摸起来,有一些微烫的异样。
按理来说,穿越女必备的空间金手指,她一直没有得到,这个镯子无意间碎了才发生一丝变化。
桑云苓手上那个碎裂的镯子……难道……
王佳梅回到大院里,
她像只欢快的鸟儿,几步蹦到等在那里的桑云苓面前,
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在雅间里的尴尬和无奈,全是演完一场大戏后的兴奋和得意。
她一把挽住桑云苓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压着声音邀功,
“云苓姐!你不晓得哦,我演得攒劲得很,你是冇看到陈雨汐佢那张脸,啧,一下白一下青。真想不到佢是这种人,偷了你屋里的东西还要卖掉!”
她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你放心,我们演得攒劲得很,攒劲得很哦。那两个人蛮专业的嘞。”
又伸出脚,美滋滋地展示脚上那双崭新的、油光锃亮的小牛皮短靴,
这段时间天气凉快,刚好合适。
这是桑云苓提前给她的“片酬”,
“嘿嘿,再加上陈雨汐那罐讲是沪市的雪花膏,这一趟哦,抵得我在外头做事小半年的工钱嘞!下回有这种好路子,还找我噻!”
她笑得见牙不见眼,嘴里冒着乡音,活脱脱一个戏精。
“证据都拿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