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生日饭吃完,桑云苓看着大家特别是孩子嬉戏打闹,欢欣雀跃。
她看着看着,眼里突然就留下泪来。
陆屹寒察觉到她的情绪,递过来一方叠得方正、洗得发白的棉布手帕,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带着军人的温热和粗粝。
“怎么了?”他侧身靠近,声音不高,沉沉地,稳稳地落在她耳畔。
桑云苓慌忙接过手帕,按了按眼角,试图掩饰自己这份不合时宜的脆弱情绪。
“没什么,”
她摇摇头,声音有些微哑,
“就是看着孩子们开心……感觉挺好的。”
陆屹寒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在她身旁的条凳上换了个边坐下,高大的身躯自然地替她隔开了一点人群的视线。
他没有看她,目光落在远处疯跑的孩子们身上,仿佛只是随口闲聊,
“想起小时候了?”
这个男人……桑云苓鼻头瞬间发酸
她好不容易忍下的泪意,又一下被他精准击中,眼眶微红。
“嗯……”
她低低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那方柔软的棉布手帕,
“我小时候……家里条件很好,阿公阿婆也很疼我,生日总是很热闹,有漂亮的蛋糕,有新裙子,有好多好多的礼物。”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遥远的怀念,随即又沉了下去,
“可每次我抱着礼物开心的时候,我爸……他总是会板着脸说,
‘光知道高兴,知不知道今天是你妈的母难日?你妈生你的时候吃了多少苦头!’”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
“那时候小,不懂事,只觉得……好像自己的快乐是错的,是不应该的。每次生日,到最后都只剩下满满的愧疚和难过。
我看着妈妈,就觉得……是我的出生让她痛苦,我不该在她面前笑那么大声……”酸楚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她心口发疼。
“后来……我就不爱过生日了,也不爱往妈妈身边凑了。阿婆担心我身体不好,把我接过去养……再后来……”
再后来妈妈也察觉到自己的女儿和自己不亲近,但不知道缘由,只当是距离产生的生分。
而那个陈雨汐的出现,填补了她理想中自己应该带大的女孩字的样子。
温柔娇俏。
可就连这个所谓的“陈雨汐”都不是真的……
“妈妈她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声音像是一声叹息,亲亲地呼热出来,带着她的思念和担忧。
“本来觉得,这里挺好,大家都……很真。我想着,等再稳当些,就把妈妈接来,好好……好好陪陪她。”
她抬起眼,望向远处大院昏黄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那里仿佛蛰伏着渣爹狰狞的影子、陈雨汐不怀好意的窥探。
“可现在……那些隐患还在。”她攥紧了手帕,“妈妈……再等等我,晚一点……我们再见面。”
一滴滚烫的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砸在手背上,洇湿了一小片布料。她迅速用手帕按住眼睛。
陆屹寒沉默着。他没有安慰的话语,只是伸出手,宽厚、带着薄茧的手掌,轻轻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覆在了她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的手上。
那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像一股无声的暖流,缓慢而有力地渗透进她冰冷的心房。
“会接来的。”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笃定。
“很快的。”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他。
灯光下,他侧脸的轮廓刚毅,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下颌线绷得有些紧,像是在承诺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这份无需过多言语的担当和理解,让她心头酸涩的冰层悄然融化了一角,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和依赖。
就在这时,王花蒂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手里攥着一把刚揪下来的、不知名小野花,献宝似的塞到桑云苓眼前:“姐姐!给你!别哭啦!生日要笑!”
她的小脸跑得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最纯粹的关切。
李明辉也慢吞吞地跟了过来,抿着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还带着体温的、不知何时藏起来的熟鸡蛋,默默地放在桑云苓另一只手的掌心。
吴兰花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水走过来,柔声道,“阿妹,喝点热的,心里头舒服些。”
张慧芬的大嗓门也适时响起:“就是!多大的坎儿过不去!咱这一院子人呢,还护不住你和你娘?团长,你说是不是?”她豪气地一拍大腿。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暖,像一张温柔的网,将桑云苓紧紧包裹。
看着眼前的花,手心的鸡蛋,温热的糖水,还有那一张张真诚关切的脸,以及掌心传来的、属于身旁男人的坚实温度……
桑云苓心头那沉重的、冰冷的石头,似乎被撬动了一丝缝隙。
她接过野花,嗅了嗅那淡淡的清香,又握紧了那颗温热的鸡蛋,感受着掌下那只大手传来的无声力量。
她抬起头,努力想对孩子们和嫂子们挤出一个笑容,泪痕未干的脸上,那笑容有些勉强,确是发自内心的。
“嗯,”她看向身旁的男人,声音还有些哑,却清晰了许多,“会很快的。”
陆屹寒感受到她目光里的变化,那不再仅仅是感激或伙伴的疏离,而是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亲近和信任。
他心头微微一热,覆在她手上的力道,又稍稍加重了一分。
一种陌生的、带着酸胀的满足感,悄然在他胸腔里弥漫开来。
原来,被她这样需要和依赖的感觉,是这般熨帖。
然而,就在这温情脉脉、十分温馨的时刻,陆屹寒却不得不开口,打破这难得的氛围。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犹豫和尴尬,目光扫过周围几个热心的嫂子,最后落在桑云苓带着泪痕却努力微笑的脸上,
“对了,有件事……今晚开始,恐怕你得搬到我那屋住了。”
他犹豫了一下又说道,
“你如果不愿意搬,不介意的话,我睡你那屋也行……”
他脸上少见的带着些局促,
“总之,我们得睡一个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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