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姓区,名必庄,”小崔急坏直掉眼泪,“夫人您这失忆症又严重了,您都记不住您的名字了,我这就去给您找大夫!”
小翠说完,起身就要走,张月旬也跟着起身。
但小翠是蹭蹭蹭地往外跑,张月旬是噔噔噔地往梳妆台跑去。
她得好好看个明白——她现在到底是她自己的相貌,还是区娘子的相貌。
小翠见夫人往梳妆台跑去,害怕她是去做傻事,立刻掉头跟上她。
张月旬捧着一面花鸟纹铜镜,左右转头,镜子里的人也跟着左右转头。
这一幕让她出了神。
她这相貌怎么会是区娘子的?难道谁给她穿了区娘子的人皮?
“夫人——”
小翠一声惊呼,吓得张月旬心脏漏掉半拍。
她正要抱怨,小翠却率先夺过她手里的镜子,摔在地上狠狠地踩上好几脚。
张月旬见她这么大反应,猜到了大概。
“这铜镜……该不会是成了妖,勾引我,被谢有财请高人除了,但它又回来了?”
小翠一惊一乍,脚下的动作停了,“夫人,您……您都想起来了?”
谢有财编的故事,好像有一只手在她脑海里刻下一字一句,实在是让她难忘!
张月旬面无表情:“麻烦你去把谢有财喊过来。”
“夫人您找老爷……”
小翠本想问清楚夫人找老爷有什么事,但见到夫人那双阴沉沉的眸子,她不敢再多嘴问。
“是,奴婢这就去请老爷过来。”
说完,小翠离开时还把铜镜带走了。
这一幕,张月旬看笑了。
它们变聪明了不少,还知道注重细节,让她的相貌真的变成了区必庄的样子。接下来,她挺好奇,谢有财会如何把这出戏往下唱。
张月旬目光找了一圈,精准找到衣柜,并找出一件外衣,穿好。
接着,她坐在圆桌旁,等谢有财的同时,脑子也没闲着——
但凡她做出破坏云平规矩的举动,意识就会被它们拖入缝隙,而每次能成功脱身,全靠区必庄在暗中相助。
不过乌鸦变老道那次,情况似乎并不符合这个规律,这究竟是为什么?
她绞尽脑汁,想得脑子都快冒烟了也没理出答案,索性先搁在一边。
她换了个思路思考问题。
如今区必庄他们分身乏术,这次她孤身一人,又两手空空,该如何破开缝隙回去?
更重要的是,她要怎样在不触犯云平规矩的前提下,找到它们的本体?
难啊!
太难了!
张月旬习惯性地想揪她的羊角辫,但落了空,只能改成抓头发编成麻花辫。
这时,谢有财来了,还带来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背着个药箱,一看就知是个大夫。
谢有财脸上捧个笑脸问她:“夫人,小翠说你醒了,想起了些事儿,你现在感觉如何?”
“感觉不太妙啊谢老爷,”张月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想得挺周到啊,还找了个大夫来给我瞧瞧。”
谢有财一听她说这话,招呼大夫,让他赶紧给她把脉。
大夫给张月旬把脉的间隙,谢有财回她的话:“是得要好好给你瞧瞧,你先前大病一场,还失去了记忆,快把我给吓死了,不重视可不行啊夫人!”
一听他这么说,张月旬没忍住,噗嗤一笑,“你没听到我喊你什么?听不到我就再喊一遍,谢老爷,你再听不到我就再喊一遍,知道你听见为止,谢老爷——”
谢有财错愕地看着她:“夫人,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噩梦,梦见我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恼我,才和我这么生分?”
“又?听你这么说,我经常做关于你的噩梦,然后起来给你冷脸看咯?”
张月旬声音大了些,大夫吓了一跳:“谢夫人您先息怒息怒,您大病未愈,还有了身孕,不宜大动肝火啊。”
“你个庸医,滚!”
她明明身子骨硬朗着呢,一人上山单挑十只猛虎都不在话下,这老头竟然说她身子不好?有个屁的喜脉!
和谢有财一丘之貉!
谢有财看她心情不佳,让小翠照顾好她,他赶紧拉着大夫离开。
出了六甲屋,谢有财在院子里问大夫:“我夫人身子如何了?”
“她这失忆症瞧着有加重的征兆,不仅如此,照刚才的情况来看,她可能还有幻想症,可能必失忆症还要严重。”
“那我夫人这情况,能治好吗?”
大夫叹了口气,一脸苦恼:“失忆症加幻想症,实在少见,我得回去翻翻医术,集思广益。”
“大夫您可一定要治好我夫人啊!要是治不好,她可就得去疯人院待着了,她不能去疯人院啊,那地方简直不是人能待的!”
“谢老爷请放心,老夫一定尽力医治谢夫人。先告辞了。”
“大夫您慢走。管家,送送大夫。”
好巧不巧的,谢有财和大夫的对话,张月旬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要说这俩人不是故意让她听见,她是万万不信的。
他们要想避着她,不让她听见,就该去更远的地方,而不是在六甲屋外头,用正常人的声量,让她坐着不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夫人。”
谢有财进来了。
“别喊我‘夫人’,听着来气!叫我张大天师,或者大师也行!”
谢有财听她说完,脸上的愁云不减反增。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坐到张月旬跟前,抓着她的肩膀,脸凑近她,
“你好好看看我,看看我这张脸……”
“呕!”
张月旬一把推开他,干呕起来。
他的脸让她恶心到吐。
可谢有财却认为她是在孕吐,喊话小翠去取来一盘话梅,并上前给她拍背。
手还没落下,张月旬一下子弹跳开,离他五步距离之远。
她嫌弃地说:“拿开你的猪蹄!”
谢有财闭上眼,无奈地揉了一把脸,“夫……大师,你坐下,我们好好谈谈。”
“我不,”张月旬抱臂,靠在顶梁柱上,“谢有财,你我之间除了钱,有什么好谈的?”
“我知道,你是恼我不肯给你弟弟那笔投办营生的银钱,不就是三千两吗,我给还不行吗?别和我闹了好不好?”
张月旬蓦地一怔,眼底掠过几分错愕,随即勾起唇角,漾开一抹带着寒意的冷笑。
他这坨臭狗屎,捡她的话说,还给她戴了一顶“扶弟魔”的帽子?他不会以为她忘了他给区娘子造黄谣这事儿吧?
新账旧账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