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头颅的嘴巴像木偶似的张合,发出一种犹如钝刀磨石头的刺耳声。
“肮脏的血肉皮囊……塞满了连矿脉里的蠕虫都不屑的愚蠢……唯有新天地从黄金矿脉下升起时的轰鸣,才是给你们的‘新生’请柬……
“那些闭着眼挡在裂缝前的蠢货,英招会踏着震颤的岩层过来,它马身撞碎矿洞的声响,会盖过你们所有的尖叫……
“你们会在它虎纹覆盖的身躯下,变成比矿尘还细的粉末,连粘在它羽翼上的资格都没有,只会被矿洞深处的阴风,吹进永远漆黑的矿道缝隙里!”
一长段的话说完,水鬼“咔”的一声,也化为了粉末。
张月旬无措地眨了两下眼,“这算什么?”
把他们骗到这儿来,就为了说这狗屁不通的话?
这跟为了一小碗油碟,杀了只鸡做白切鸡,没区别!
李简放摸了摸下巴,说:“他们被英招骗了。而我们,被英招来了个下马威!”
“哦——”张月旬佯装恍然大悟,“它在挑衅我们!”
楚侑天问:“英招,难道是诡妖?”
李简放摇头,又点头。
她说:“传说,英招奉黄帝之命,负责守护槐江山的金矿。虽然英招是马身人面,通体虎纹,长有鸟翅,但祂不是妖,是天神。
“水鬼口中的‘英招’,也许不是传说中的天神,只是恰巧撞名;也许就是祂,但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使祂从神变为诡妖。”
楚侑天张望四周,“那它在附近?”
“阿放,”张月旬问李简放,“你感应到了吗?”
李简放摇头,“气息很微弱,无法锁定它的位置。”
“那我用罗盘看看。”
说着,张月旬掏出了罗盘,见罗盘上亮了一个小红点。
楚侑天问她:“诡妖的位置?”
“不是,”张月旬摇头,“是追踪符有反应了。”
李简放脑袋凑过去,见罗盘指针没动静,她说:“既然诡妖暂时找不到,那就先处理了云桃村尸体被盗这件事吧。”
“好。”
张月旬正要收起罗盘,一股沉闷的震动从她脚底顺着小腿骨往脊梁骨蹿。
插在地上的火把晃了晃,地上金色的粉末突然“嘣”的一声炸开。
“狗屎!”
张月旬低声咒骂,抬起胳膊捂住口鼻,同时脚往后撤。
就在这时,震动猛地剧烈起来。
地面像是被搅翻的泥浆,起起伏伏。
“不好,这里要塌了!快跑!”
李简放推着张月旬和楚侑天往前走。
张月旬捞起地上的火把,噔噔噔地往前跑。
他们也只能往前走,因为来时路已经坍塌毁了,碎岩块完全堵住了路,压根走不了。
往前走,也算是大胆赌一把。
张月旬在前边一边跑一边躲掉下的碎岩块,一个没注意,脚下竟然踩了空,径直掉了下去。
“月旬!”
李简放急得要去抓她,但是没抓住。
好巧不巧,这时正好有一块如大象个头的岩石块掉下来,而李简放一心扑在救张月旬上,手中的红绳已经甩出去,要躲掉这石头,难了。
楚侑天见状,运起内力,想以双手相抵。
结果,他的手刚碰到石头,地面塌陷了。
他和李简放两个人落了个和张月旬一样的下场。
“哎哎哎……”
张月旬掉下来之后,在斜坡上翻滚,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就要滚入泥潭……她真的滚进了泥潭。
她站起来,呸了一口,刚要骂骂咧咧,结果余光瞥见李简放和楚侑天双双从斜坡上滚下来。
“哎哎哎!”
张月旬赶紧躲到一旁。
但还是免不了溅了她一身泥。
泥上加泥!
张月旬无奈极了,边用手擦去身上的泥边问:“你们都没事吧?”
这矿洞在半山腰上,可把他们一顿折腾,幸好有个陡坡,陡坡下有个泥潭,要不然他们哪怕没缺掉胳膊少条腿,没去半条命也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把月。
天刚灰蒙蒙亮,天边还飘着层淡青的雾。
他们在矿洞里待了一夜。
李简放摇头,“找个地……”
她刚想说找个地儿洗一洗,恰好就瞧见了三个黑袍人从他们眼前跑过去。
“月旬,是不是他们?”
张月旬耳尖,也听到了动静,她赶紧掏出罗盘瞅了一眼。
对上号了,就是他们!
“我们追!”
此时此刻,他们也顾不上身上泥不泥,土不土的,撒开脚丫子追了上去。
三个黑袍人在前边跑,张月旬他们在后边追,以二狗子领头的云桃村村民三三两两地在做后边追着。
说起来也怪。
明明张月旬他们用上了轻功,但却始终和黑袍人保持着一定距离。
追不上也超不过,眼睁睁地看着三个黑袍人跑进云桃村。
村人干活向来赶早,此时田里地里已立了不少干活的农人。
他们正埋头苦干,忽然就听见村口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
“盗尸的龟儿子!窜到村子里来了!逮到他,别让他溜了哇!”
这声喊,可把田里地里的农人吓了个激灵,齐刷刷地直起腰,循声望去。
其中一个黑袍人边跑边喊:“你们村尸体都是我偷的,来抓我呀,抓我呀!”
简直嚣张至极!
一个扛着犁的老汉,他把犁往田边一杵,粗嗓门就炸开了。
“仙人板板!逮到他,要他好看!”
话音还没落地,就见田里地里的身影纷纷往这边奔。
原本安安静静的田野,此刻满是脚步声、呼喊声,连田边的狗都跟着汪汪叫。
谁家里头快要咽气的老人一听“盗尸贼”三个字,立刻活了过来,扛着锄头追着黑袍人跑。
村人齐心协力,筑起了道铜墙铁壁,把那贼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你挺能跑啊!听见风在你后头喊你‘等一等’没?”
张月旬气都不带喘的,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冲上去,一把薅下一黑袍人的帽子。
“狗屎!”
她是真没忍住,骂出了声。
“你咋还活着呢?!”
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在矿洞里炸得粉碎的大金人,也是张真人,更是假牛鼻子,不过他现在是正常人的样子。
另一黑袍人也摘下了黑帽。
是假牛鼻子的瘦猴徒弟,他也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张月旬看傻眼了,后退了好几步,贴着李简放问:“上次碰见这么诡异的场景,还是在云平。但那都是食梦貘制造出来的梦境,这一次又是为什么?”
李简放摇头,“还不清楚,先看看再说。”
“嗯?”张月旬提出她的猜测,“我们该不会是……”
“龟儿子,我们村的尸体咋个会是你偷的嘛?”
二狗子惊讶又愤怒,出声质问假牛鼻子。
他的话虽然打断了张月旬,但是也让她获取了一条极为有用的消息——这个假牛鼻子,就是给阿福迁祖坟的风水先生。
张月旬看向阿福:“这人你哪儿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