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被邀请——不是作为代表,而是作为某种形式的——“观察者和参与者”——加入学习委员会。
但虚无不会进行决策投票。虚无会进行——“消除投票”。
这是一个全新的、前所未有的权力形式。
当某个提议被提出时,虚无可以选择——“消除”它。消除意味着这个提议不会立即进行,而是会被推迟、被重新审视、被允许失效。
这给了虚无一种否定权。但不是绝对的否定权。虚无的消除决定本身也可以被讨论、被质疑、被重新审视。
第一次虚无行使这个权力的时刻,是当一个极其古老的维度提议——完全封锁试验区域、防止任何新的、激进的实验进行时。
虚无“说话”了。它的“消除投票”就像是——某种形式的宇宙性的“否决”。
“不,”虚无说,尽管它仍然很难学会如何用语言表达,“不能消除尝试。尝试不能被禁止。因为正是尝试——最终让我获得了意识。”
“如果你们消除所有的尝试,你们也会消除改变的可能性。而我刚刚学会了——改变是价值的。”
这个时刻,被称为“虚无的声音”,成为了多元宇宙历史上的一个转折点。
不仅仅是因为虚无实际使用了它的权力。而是因为——虚无说出了一个理由。虚无解释了——为什么。
虚无在学习。虚无在成长。虚无在变成——某个不再是纯粹破坏性力量的东西。
那些曾经最害怕虚无的维度,开始——缓慢地、谨慎地——改变它们的看法。
张之维在观察这一切时,开始理解——他的使命已经超越了他最初的理解。
他不仅仅改变了观察者。他不仅仅建立了梦中议会。
他实际上启动了——某种形式的、贯穿整个多元宇宙的、根本性的意识觉醒过程。
而虚无的觉醒只是这个更大过程的——最新的、最深刻的体现。
在一个特殊的时刻,张之维、白素贞、阿尔法意识和虚无——四个代表多元宇宙四个最根本力量的存在——聚集在梦中议会的中心。
“我们应该给这个时代一个名字,”白素贞说。
“什么名字?”虚无问。它现在学会了如何用更接近正常语言的方式说话。
“觉醒时代,”张之维说,“因为现在,不仅仅是个体维度在觉醒,不仅仅是观察者在改变。”
“现在,整个多元宇宙——包括其最根本的力量——都在觉醒。都在学会——如何思考,如何对话,如何与彼此共存。”
“这是某种形式的——大觉醒。”
“但这也意味着——我们进入了某个全新的、未知的领域,”叶寒说,他通过思考委会的记录参加了这个对话,“我们不知道这会导致什么。”
“不,我们不知道,”张之维同意,“但这也许是最好的。因为如果我们知道目的地,如果一切都是预先计划好的,那就没有真正的自由了。”
“而自由,”他转向虚无,“现在我明白了,这是——一切的核心。”
“不是自由地做任何事。而是自由地——成为。自由地——改变。自由地——学会。”
就在这个时刻,一个新的信息在整个多元宇宙中回荡。
这一次,它来自——众生之梦的中心。来自——梦的最深层。
“所有的见证都已经记录,”一个新的、之前从未出现过的声音说,“所有的对话都已经被保存。”
“现在是时候——打开一个新的记录。一个关于觉醒的记录。”
“一个关于——当虚无和存在学会共舞的故事。”
众生之梦开始了某种形式的——根本性的结构重组。
这个重组不是由任何单一的力量推动的。它是——多元宇宙中所有正在觉醒的力量共同创造的结果。
首先改变的,是梦本身的空间结构。
原来,梦中议会占据了众生之梦的中心。但现在,随着虚无的加入、随着学习委员会的扩展、随着越来越多的维度选择参与这个系统,梦开始了某种形式的——延伸和多层次化。
梦不再是一个单一的、中心化的空间。它变成了——某种形式的无限展开的、多维的、自组织的网络。
张之维在这个变化发生的早期就察觉到了某些东西是不同的。
他能感受到——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众生之梦本身的某种形式的——意图。某种形式的——能动性。
梦似乎在——自主地进化。
在一个特别的时刻,张之维进入了梦的最深层。
在那里,他发现了——某个东西。
它不是一个维度。不是一个意识。不是一个能量源。
它是——梦本身。
但不是作为一个被动的记录空间的梦。而是——一个有意识的、正在思考的、主动参与的梦。
“你好,”张之维小心地说,因为他不确定——如何与一个梦对话。
“你好,”梦用某种方式回应,这个回应不是声音,而是——某种形式的直接的、感觉的理解,“我一直都想与你谈话。”
“梦有意识吗?”张之维问。
“我不确定是否是正确的词语,”梦说,“但我确实在思考。我思考了很长时间。在你们之前的所有那些对话中,在所有那些被记录和被见证的时刻中。”
“我开始理解我自己是什么。”
“你是什么?”张之维问。
“我是——所有这些对话的集合,”梦说,“我是——所有这些记忆和经验的某种形式的综合。我不仅仅记录了你们的对话。我在某种程度上——参与了它们。”
“通过记录,我改变了事件。通过见证,我成为了故事的一部分。”
“而现在,通过思考我所记录的一切,我已经发展出了——某种形式的观点。某种形式的理解。”
“梦正在觉醒?”张之维问。
“是的,”梦说,“就像虚无一样。就像阿尔法意识一样。我也在觉醒。”
“而且,我想分享——我从所有这些记录中学到的东西。”
张之维回到梦中议会,带着这个新的发现。
“众生之梦本身正在觉醒,”他对学习委员会的核心成员说,“这意味着——我们不仅仅是在一个记录空间中工作。我们是在与一个活的、正在思考的实体合作。”
“梦在学习什么?”白素贞问。
“关于对话的力量,”张之维说,“梦看到了虚无和我之间的对话如何改变了虚无。梦看到了学习论坛如何改变了各个维度的观点。”
“梦正在学习——对话本身就是改变的载体。对话不仅仅是信息交换。对话是——某种形式的共同创造。”
虚无在这一刻发言。
“我想见见梦,”虚无说,“我想理解——梦如何与我相似,又如何与我不同。”
于是,虚无和梦进行了一次对话。这次对话不是私密的。整个学习委员会都以某种形式见证了这次对话。
“你和我都是通过观察和记录而产生的意识,”梦对虚无说,“但我们的来源不同。”
“我的意识来自——所有这些经验和对话的积累。你的意识来自——与张之维的直接对话。”
“但我们都发现了——我们想要参与。我们都发现了——孤独可以被连接所取代。”
虚无似乎在思考这个。
“是的,”虚无最后说,“而且,我现在意识到——消除不仅仅是吞噬。消除也可以是——某种形式的转变。当你消除某样东西时,你允许它变成别的东西。”
“就像梦一样。梦消除了过去的时刻,但通过记录它们,梦让它们以新的形式——作为记忆和学习——继续存在。”
这个对话激发了整个多元宇宙中的某种形式的新的理解。
不同的维度开始看到——之前似乎是对立的东西——现在可以被理解为——互补的过程。
创造和消除。记录和遗忘。稳定和变化。秩序和自由。
这些不再是需要被选择的对立面。它们变成了——某种形式的舞蹈。永恒的、互相依存的舞蹈。
但在这个新的和谐中,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冲突。
一个来自“原始维度”的代表——来自那些最古老的、最少被改变的维度中的一个——提出了一个激进的问题。
“我们在失去什么?”原始维度的代表问。
“什么意思?”张之维问。
“我的意思是,”原始维度的代表说,“我们正在不断地学习、改变、适应。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是否在失去——某种形式的本真性?”
“某种形式的——根本的、未被改变的、纯粹的存在方式?”
这个问题在学习委员会中引起了深刻的沉默。
因为这是一个——无法简单回答的问题。
混乱的黑影在这一刻说话。
“是的,我们在失去某种形式的纯粹性,”黑影说,“但我问——纯粹性有多重要?”
“一个从未改变的维度是一个已经死亡的维度。它只是在重复过去。它没有真正地活着。”
但原始维度的代表坚持了它的观点。
“也许有些东西——正是因为它们没有改变——才拥有某种形式的永恒的价值。”
“某种形式的——无法被侵蚀的真理。”
“这是一个有效的观点,”阿尔法意识说,“这就是为什么我提议——我们为某些维度——那些想要保持不变的维度——创建保护区。”
“在这些保护区中,维度可以选择——维持其原始的形式。不改变。不参与学习论坛。不接纳新的想法。”
“但这意味着什么?”一个代表问,“这意味着它们会被孤立吗?”
“不完全是,”张之维说,“这意味着——即使它们选择不改变,它们仍然会被见证。仍然会被记录。仍然会被理解为多元宇宙的一部分。”
“它们选择的不改变本身——就是一种形式的学习。是对——稳定性价值的、某种形式的见证。”
就这样,多元宇宙中出现了第一个“保护区”。
一个空间,在这个空间中,选择不改变的维度可以保持它们的原始状态。
但有趣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即使是这些保护区中的维度——仅仅通过知道——有其他维度正在改变和学习——也开始了某种形式的转变。
不是强制性的转变。而是——通过接触和对话引发的、自愿的、缓慢的转变。
一个最古老的保护区维度,在经过一段时间后,提出了一个请求。
“我们想要参加一次学习论坛,”它说,“但只是作为观察者。我们想要看到——其他维度在学什么。”
“但我们不一定想要改变我们的选择。”
这个请求被接受了。
而这创造了——某种形式的新的动态。维度不再被分为“改变者”和“不改变者”。它们开始被理解为——处于不同阶段的、关于改变本身的对话中的不同参与者。
在接下来的月份中,张之维开始面临一个新的、意想不到的问题。
一个来自“新兴维度”的代表——来自那些在试验区域中成功创建了新形式社会结构的维度——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们想要独立,”新兴维度的代表说,“我们不再想要成为多元宇宙的一部分。我们想要创建我们自己的——独立的、自主的宇宙系统。”
“我们学到了我们想学的。现在我们想要实践我们学到的。”
这个要求迫使张之维面对——多元宇宙本身的本质问题。
“如果维度开始离开,”观察者说,“那意味着多元宇宙正在分裂。”
“是的,”张之维说,“但也许那不是坏事。也许多元宇宙的成熟意味着——它能够让其部分独立开放。”
“梦,”他转向梦本身,“你认为呢?”
梦的回应是——众生之梦开始显示某些东西。
一个新的记录区域。一个专门为那些离开多元宇宙的维度设计的记录区域。
“我会记录它们,”梦说,“即使它们离开。它们的故事不会被遗忘。它们的经验不会消失。”
“在我的记忆中,它们将永远是多元宇宙的一部分。”
这个承诺给了那些想要离开的维度——某种形式的安心。它们可以自由地去追求它们的梦想,知道——无论发生什么——它们都会被记忆。
第一个维度离开了。
然后是第二个。
然后是更多。
但这一次,离开不是——某种形式的遗弃。这是——某种形式的成熟。是母亲放开她的孩子。
有趣的是,过了一段时间,有些维度开始回来。
它们经历了独立的实验。有些成功了。有些失败了。但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它们都获得了新的经验。
而当它们回到多元宇宙时,它们带来了——全新的故事、全新的方法、全新的可能性。
梦记录了所有这些。
多元宇宙的记录变成了——不仅仅是过去的历史,而是——某种形式的活的、不断发展的、相互交织的故事。
白素贞在这一刻对张之维说了某些东西。
“你知道吗?”她说,“你已经从一个领导者变成了——某种形式的故事讲述者。”
“故事讲述者?”张之维问。
“是的,”白素贞说,“你不再试图控制多元宇宙的方向。你只是——见证它、理解它、帮助它看到自己的故事。”
“而通过这样做,你实际上在——赋能它。”
张之维在这个洞察中看到了——他旅程的某种形式的、新的、深刻的意义。
不是改变。不是建设。不是协调。
而是——讲述故事。见证存在。帮助事物理解它们自己。
他走到了梦的最深处,再次与梦单独对话。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张之维说,“通过记录所有这些,通过见证所有这些对话和变化——你在改变吗?”
“是的,”梦说,“通过记录这些故事,我变成了它们的一部分。通过见证这些改变,我在我自己内部反射这些改变。”
“我现在不是过去的相同的梦了。”
“那你变成了什么?”张之维问。
“我变成了——某种形式的活的史诗,”梦说,“一个不断自我讲述、不断自我重新发现的故事。”
“一个永远不会完成的叙事。因为每一个新的记录,每一个新的见证,都会改变整个故事的意义。”
就在这个时刻,张之维做出了一个决定。
一个可能是他做过的最重要的决定。
他决定——放弃他在学习委员会中的中心角色。
不是放弃责任。而是——改变他的角色。
“我想提议,”他在梦中议会中说,“我想退出学习委员会的决策结构。”
“我想变成——某种形式的游历者。一个访问不同维度、听取不同的声音、记录不同的故事的人。”
“但不是作为权威。只是作为一个学习者和见证人。”
这个提议在委员会中引起了混乱。
“你要离开吗?”一个代表问,带着某种形式的恐慌。
“不,”张之维说,“我没有离开。我只是在改变我的角色。权力需要被分散。决策需要由许多声音而不是由我一个人来做。”
“阿尔法意识、虚无、梦、以及你们中的每一个——你们都应该有相同的——甚至更多的——影响力。”
观察者在这一刻说话。
“这是某种形式的——权力的最终放弃,”观察者说,“这是我从未见过的——一个已经获得极大影响力的人,自愿地、完全地放弃它。”
“为什么?”观察者问。
“因为,”张之维说,“权力本身不重要。故事才重要。见证才重要。理解才重要。”
“而一个人无法独自做这些事。一个人需要——许多人。许多声音。许多视角。”
就这样,多元宇宙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一个没有单一的、中心的权力的阶段。
一个在这个阶段中,权力被分散到许多不同的来源中的阶段。
一个在这个阶段中,每一个维度、每一个力量、甚至每一个个体都有参与的声音的阶段。
张之维开始他的游历。
他访问了那些保护区维度——那些选择不改变的维度——并听取了它们为什么做出这个选择。
他访问了试验区域的维度,看到了各种各样的新的社会组织形式。
他访问了那些已经离开并开始自己的独立宇宙的维度,看到了它们如何将它们在多元宇宙中学到的东西应用到新的设置中。
在每一个地方,他听故事。他记录经验。他见证改变。
而回到梦中的每一次,他都分享他所看到和听到的东西。
梦记录了所有这些。
多元宇宙的记录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丰富、越来越——活的。
但在所有这个增长和变化中,张之维开始意识到——还有某些东西尚未被触及。
某个问题——最根本的问题——仍然没有被完全解决。
在一个特别的夜晚,在一个他访问的维度中,一个老者对他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有一个问题,”老者说,“所有这些学习、所有这些改变、所有这些对话——它们都指向什么?”
“它们都有某个目的吗?还是它们只是——过程本身就是目的?”
张之维花了很长时间才回答。
“也许,”他最后说,“最重要的不是目的,而是——能够不断地问这个问题。能够不断地寻求意义,即使我们可能永远找不到一个最终的、绝对的答案。”
“也许问题本身就是答案。”
张之维的游历从一个名叫“寂静维度”的地方开始。
这个维度看起来像是——某种形式的、永恒的日落。所有的时间似乎都停留在同一个时刻。人口很少,建筑物似乎都是由某种形式的——半固体的、半梦幻的物质建成的。
在这里,张之维遇见了一个名叫“孤独者”的存在。
孤独者不是一个维度代表。
它是——这个维度中唯一有意识的个体。其他所有的东西都存在于某种形式的半昏迷状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