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蛇出洞？”
太子一脸迷茫的看着程峻。
“太子殿下稍安勿躁，待我出得宫外，了解京都外头形势，再请太子相商。”程峻嘴里说完，人已经走出殿外。
留下暗暗担忧的太子。
踏进将军府，程峻率先回到寝殿，龚浩已经在寝殿内等候多时。
龚浩是程峻在京都的暗卫，他极少在人前露面。
哪怕是将军府，也是到寝殿说话。
龚浩一出现，程峻就知道，京都必定有了动静。
“禀将军，是孙相那边有了异动。”龚浩快快的拱手施礼，紧着说道：“他们相府暗卫频频出动，同时，南疆那边也常有飞鸽传书。但他们极为警惕，小的想半道截胡，几次不得手，担心暴露行踪，只能暂时放弃……”
“穆先生那边可有消息？”程峻打断龚浩的话。
龚浩一顿，接着说道：“自打将军跟叶主子离开京都，穆先生并未同将军府有联系。”
程峻眼神一冷：“本将军是问他如今可安全？”
龚浩赶忙回话：“小的倒是没探出旁的事来，那穆先生依然自由出入相府，但他今日也频繁出现在穆府，不知何故。将军不在，小的不敢贸然向前询问。只派人远远守着，目前没察觉出危险来。”
龚浩倒是尽了本分。
程峻在茶桌旁坐下，龚浩利索给倒了茶。
“继续盯着相府！”承俊说道：“跟南疆有书信来往的事，本将军另有打算。你只须盯着他们的暗卫这两日去的哪里，跟何人接触。记住，不暴露的前提下，打探得越细越好。特别是孙相，也要派人时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是。”
“还有，你速速派人暗中请那穆先生，让他今夜无论如何要往我将军府一趟，本将军有要事相商。”
“是。”
“去吧。从后门走，莫让人晓得你回来过。”
“小的明白。”龚浩应声从后门离开。
程峻静坐良久，手上紧紧握着茶杯，没喝，也没放，身子靠着椅背后仰，两眼定定看着屋檐的房梁，他多希望叶小七突然从那房梁上探出脑袋，做出吓唬他的样子。
从前住在将军府，小七经常夜里溜出门，夜里回来，无数次翻墙而入，从房梁翻进屋内。
程峻已经习惯了她的机灵鬼怪。平日嘴里责备，却又是不舍得真罚她，心里不止一次想狠下心来，狠狠责一次，勒令她改过。
如今，他心里无数次希望她翻墙进门，翻房梁进门，随便用什么方式进门，只要她无事，其他的，他都不在乎。
然而，她没出现。
程峻眼里从期盼到失望，再到沮丧。
他脑袋深深低垂下去，眼眶慢慢潮湿。
小野这人阴晴不定，表面温和实则残暴，叶小七在他手上，不知会遭怎样的罪。叶小七那张嬉皮笑脸出现在眼前，程峻伸出手，却触摸不到。
她现在，是哭还是笑？不，她轻易不会在人前哭。那么她如今在小野那里，又是怎样的表情？嘲讽？吊儿郎当？还是冷峻？凌厉？还是别的什么？
程峻不敢往下想。
他其实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心爱的女人无法保护，自己的人生总被旁人左右。
只有独处时，他才会允许自己出现这么颓唐的情绪波动。
阿公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保护他想保护之人，果真，只有登顶那条路么？若真如此，他又该如何往下走？
再回想太子，即便身处那样的显赫位置，也没能左右朝局，依然无法保护小七。
那么，只有那个人，那个坐在最高宝座的人，才能定夺江山走势。
若他程峻如今已经坐在那高位，他会如何做？自然还是招兵买马，但按兵不动，然后南北联合，而不是对抗；南北共同讨伐外寇。对朝堂，暗中调查所有朝臣，但有异心者，除之。对百姓，稳商务，重农事，修水利，兴文以传家，习武以保太平。
可如今的皇上，无时无刻不在防范，防兄弟，防朝臣，甚至防自家儿子……他把完全重心放在了巩固自己的高位，完全松懈了民生福祉、松懈了邻国异邦的虎视眈眈。他甚至为了上位，牺牲掉世代文武传家的世族，无视大隋文脉中断，民心涣散……
这样的皇上，这样的朝廷，小野的出现，实在是正常不过。小野不来，也会有其他人，其他邻国。
大隋如此肥沃，偏动荡不安，谁不想进来分一杯羹？犹如一老者挑着一担肥肉穿越旷野，岂能抵挡群狼围攻？
再看那顽劣太子，虽有些谋略，但大事在前，看着竟不堪大用，无甚担当。
这样破财的朝堂，这样不知轻重的上位者，留来何用？
程峻表情逐渐坚韧，眼神坚定的注视着远处，并不聚焦，聚焦让他短视，他的目光决不能停留在眼前。
程峻起身，刚要出门，突听得房梁响动，他猛抬头，穆泱身影已经落在房中。
“小七如何了？”穆泱还未站稳，就问起了叶小七。
程峻没来由的一缩脑袋，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手上不安的攥着桌沿，低声应道：“她被小野给囚禁了，估摸着此刻人已经在京都……”
穆泱是知道小野的，在回京都之前，程峻已经飞鸽传书，把南疆大致情况在信里同他说明，让他在京都有所准备。
穆泱眼神冷得淬冰，再次怒喝：“我是问，她如今如何了？”
程峻一顿，嗫嚅道：“那小野口口声声收她为义女，她才有深入虎穴的决定，大约并无大碍……”
穆泱定定看程峻好久，手里紧攥的拳头缓缓松开，突然叹了口气，眼神离开程峻，看向已经入夜的窗外：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像是她办的事，她既决定，你焉能左右？许是我想多了……如今，你做何打算？”
程峻见穆泱心里明白，并没有一味责怪他，心里一松，赶紧应道：
“那小野的动机，无非是拿小七威胁，让我们几个按兵不动，同时牵制各个门派……他好挟珩王以令诸侯，讨伐当今朝廷……我是这么想的，咱们暗地里筹谋，明面按兵不动，任由皇上继续招兵买马。让那小野以为，计谋得逞，引他露出獠牙，咱们才好下手，也趁机拨乱反正……”
穆泱认真听着，前头没有言语，但听到那句拨乱反正，他心里一动，看向程峻：“怎个拨乱反正？”
说到此处，程峻神态坚毅，目光有力，看穆泱时，没有丝毫退却的闪躲，一字一句应道：“若最后决策之人依然摇摆，陷小七于险境，陷大隋于动荡，我只能揭竿而起，替他决策……”
穆泱拳头又是一攥，再次凝视程峻，眼里露出欣赏的神色，良久，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去，才缓缓说道：“合该如此……我穆泱支持你！……你放心，我穆泱敢只身潜伏孙相府多年，身后自然有可用之人，更有可用的力量。如若必要，定能助你登顶，杀他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