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乔是家里辈份最大的婆婆,自然分到了最大的一块,大房的三个儿子自然有叶珍秀帮着拆了骨头分肉吃。
大妞三姐妹的爹虽然就坐在这里,但他的一双眼紧紧的盯着炖窝里的肉,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们渴求的眼神。
还是张秋芳看不过眼,忙夹了一块骨头拆出肉来分给她们。
白清婉初来乍到,也分到了一块骨头,其他人则只能捞汤里的菜干吃。
哪怕没有骨头啃,能喝到肉汤那也是件极其奢侈的事情。
再说除了肉汤,他们还能吃到猪肝。
就今天这顿伙食,队上很多人家过年都不一定能混上。
菜太好吃的后果,就是大家伙儿晚饭都有点吃撑着了。
张代富挺着滚圆的肚子一个人回家,还没进屋,就见黑灯瞎火的家里突然窜出一条黑影,当即吓了他一跳。
“你,你干啥?”
等看清对方是王春花,他气急败坏的吼道。
“人吓人吓死人知道不?天都黑了也不晓得点个灯?”
“你还晓得天黑了啊?自己吃得肚儿圆,不知道家里还有婆娘儿子没饭吃?”
张代富话音刚落,王春花的责怪就劈头盖脸的落下来。
“你咋就没饭吃了呢?是你自己要走的,回来了也不晓得做?”
“是我要走吗?你就没见着那家的人看人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我是做嫂子的又不是做乞丐的,可没你这么厚的脸皮!”
“你们母子是母子,我们母子就不是人!”
“你跟你娘吃香的喝辣的时,哪里有空想我们母子……”
“要是你嫌弃我们母子拖累,你干脆回去做你的孝顺儿子好了……”
说着说着,王春花的声音越来越高,话题也越扯越偏,越偏越远!
“你不要无理取闹!”
原本吃了一顿好饭心满意足的张代富,被王春花这一闹,所有的好心情全都烟消云散了。
他不自觉的就会想到吃饭时的气氛。
娘跟大婶现在都能有说有笑,为什么自己的媳妇儿专挑毛病呢?
一开始说要去帮忙的也是她,到了扭头就走的也是她。
她带着孩子回来都这么久了,自己不做饭吃,等他回来还要跟他吵闹的也是她!
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之前他们一家在家里也是住得好好的。是她非得说搬回娘家来住好处多多。
照她的心意搬回来了,可她又处处嫌弃吃了亏!
张代富也是越想越气,干脆回屋上床,把枕头往耳朵上一压,全当王春花的牢骚是空气。
……
张代富和王春花夫妻吵架的事,并没有传到老张家来。
大妞三姐妹昨晚根本都没有回去,全都睡在了程乔隔壁的房间里。
三个小家伙三颗小脑袋瓜,凑在一起谈论起明年就能看到新媳妇的事,兴奋得差点睡不着觉。
全然不提新娘子白清婉,才刚刚跟她们一张桌子上吃过晚饭。
而且她也就住在程乔的主屋,与她们其实只一墙之隔!
小孩子就是这样,她们看热闹就是看热闹,专注事件本身,还考虑不到旁的问题。
但这与之前木讷得跟机器人似的样子,这才是小孩子该有的样子。
程乔一点儿都没有阻拦的意思。
而且大妞她们也很懂事。
三姐妹互相监督,互帮互助,等程乔过去看的时候,她们已经盖好了肚子睡得香甜。
这晚整个老张家,也就白清婉一个人忐忑多于兴奋。
原本做好的决定,但事到临头反倒又患得患失。
此时城乡的区别犹如天堑,多少下放的知青,为求一个返城的名额不择手段。
可她,轻率的就做了舍弃的决定!
心有不甘,但想到那些人对她恨不能赶尽杀绝的决心,以及层出不穷的手段。
她又觉得此时依附在乡下,依附在一个强势且对她又用心的婆婆身边,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时间是最公平的。
不管你是兴奋期盼着的,还是忐忑想拖延的,第二天都如期而至。
经过一夜的煎熬,白清婉也终于坚定了决心。
老张家所有的人全都请了假没有出工。
一大早的大家随意吃了点儿东西,就开始筹办大席。
这时候办大席是很费时费力的。
没有预制菜,没有大厨也没有高科技的厨具。
在连桌椅碗筷都要周借的情况下,做饭的帮工也是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的。
叶珍秀就这样带着一大群队上的大娘大婶小媳妇儿,从择菜洗菜开始。
等把菜准备好也已经快大中午了。
这时候该煮的,该炖的这才上锅。
席面的菜单程乔一早就知道了,让她印象深刻的有一道炖莲藕。
这道菜几乎是南县这一带固定的大席菜式。
听说味道极好。
熟透了的莲藕切成滚刀块放进高汤里炖,出锅时色泽红润,又粉又糯。
程乔馋它有段时间了。
可惜现在这个季节的莲藕还嫩得很,根本没来得及灌浆。
叶珍秀已经做主改成了糖炒藕丁。
这让程乔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对这道炖藕念念不忘。
当然,这是后话。
当务之急,大家还是忙活席面。
这时候白清婉已经装上新衣,梳妆打扮过了,正含羞带怯的坐在新房里。
只等宾朋满座,他们夫妻对着伟人的画像宣个誓就正式结成了革命伴侣。
最热闹的是在吃饭的时候挨个儿打招呼、敬酒,认识双方的亲人。
想到这里白清婉不由得黯然。
母亲远渡重洋,父亲不知所踪,她今天结婚,却连一个祝福她的人都没有!
“新娘子娘家人来!”
正在白清婉愣神之时,就听外面招待亲朋的人就高声吆喝道。
会是谁呢?谁也不知道她今天结婚啊?
白清婉还没想到来的会是谁,就已经在房里看到人了。
“伯父、伯母!你们怎么来了?”
看到来人,白清婉瞬间了然。
“你这丫头,怎么就铁了心要嫁一个泥腿子呢?”
“凭你这长相……”
来人正是叶宏兵的父亲和母亲。
相比认亲时的冷漠,这时要亲热得多。
特别是叶母直接拉过了白清婉的手。
只是她说到长相时,突然被噎住,一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