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太尽职了些?”吴世轩只当白悠悠因为是自己的代理人,所以给了他这样的优待,忍不住笑着调侃她,“其他同行见了,会不会说是你们画廊给我开的后门?”
白悠悠微微一笑:“因为我觉得你的作品太独特了,如果和其他人的作品放在一起,风格碰撞得太强烈,会显得不伦不类,反倒会让你们的作品都失去原本应该呈现的内容。”
“不过嘛,”白悠悠朝吴世轩眨了眨眼,“这的确也有我对我的贵人的一些私心。”
白悠悠说的并非全都是奉承。
早年间,吴世轩还是个名不经传的小画家时,也常常向画廊毛遂自荐。在巴黎,他不是S城那个抖抖脚就能让地都震一震的吴家少爷,没有人会买他的面子。
刚开始,他会向那些知名画廊的负责人或策展人发邮件展示自己的作品,被拒绝的次数多了,他只能把目标转向一些小画廊。然而还是鲜少有画廊对他的作品表现出兴趣。
拒绝他的答复千篇一律,要么是展位没有空缺,要么就是暂时没有与新艺术家合作的意向。
偶尔也会有真心实意的答复,告诉这个到处碰壁的年轻人——他的作品风格太过于独特,不符合大多数商业画廊的市场定位和风格取向。
他没想到,原先只是一个小小的画廊助理的白悠悠,竟能如此精准地作出这样的评价。
“干嘛这样看我。”白悠悠见吴世轩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吴世轩却依旧认真地看着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他直觉白悠悠的才华不应该局限于此,或许她是一块还未经雕琢的璞玉,只是缺少一个被人们注意到的契机:“你有没有想过画画?”
吴世轩看着白悠悠略带疑惑的神情,知道她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现在的工作,就是你的职业追求吗?或许,你有没有想过成为一个职业画家?”
和上次问自己为何没有想过去留学一样,吴世轩似乎总是站在他的高度来谈起一些让她难以招架的话题。
成为画家,已是一个非常虚无缥缈的梦想。
“这似乎不是一个想与不想的问题。”白悠悠笑得牵强。她不能去怪罪吴世轩这种接近残忍的直白,因为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将她的难言之隐和苦衷向他摊开。
“我只是一个每天睁开眼,就需要为生存下去而发愁的普通人。也许,能维持目前这样的生活,已经是我拼尽了全力能得到的所有。我不可以太贪心……”如果没有那些需要她承担的债务和医药费,或许她真会如同吴世轩所说的那样,继续去追逐她的梦想。
她可以预想在那样的生活里,她一定会像所有籍籍无名的画家那样,拿着自己的画稿到处投门求机。她一定会屡屡碰壁,然后因无人赏识而为现实所困,甚至沦落到必须省下饭钱,才能买得起一盒高级的颜料。
她会活成世人眼里的白日梦想家,却还沾沾自喜。虽然贫穷,却因有了梦想而变得潇洒和浪漫。
“我不可以太贪心。”像是说给吴世轩听,又像是再一次地提醒自己,白悠悠将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又是这样的表情。
吴世轩忍不住握紧插在口袋里的双手,只有这样才能压抑住自己想要伸出手去安抚她的冲动。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白悠悠的脸上看到这样接近悲哀的神情。他觉得她看起来很可怜,像是在通过她的眼睛向这个世界发出无声的求救。
“我在一家福利院做义工。如果你愿意,可以像我一样,有时间的时候去那里教孩子们画画。”吴世轩想着他能不能为她做点什么。
“有固定的商业机构每年都会从这些孩子们的作品里挑选出一些,拿去参加慈善拍卖。有些作品是孩子和义工一起合作完成的。我想这会是一个作为起点的好机会。”
这家商业机构,就是吴氏旗下的拍卖行。吴家夫妇心善,早年就开始参与各种各样的慈善活动,并长期资助一家在北城的‘圣心福利院’。
将孩子们的画作拿去慈善拍卖,则是吴世轩的主意。
他认为除了满足孩子们吃饱穿暖的基本生存需求,并提供基础教育之外,接触艺术类的课程则能丰富他们的精神世界,让他们拥有更多表达自我和接触美好事物的机会。
白悠悠的眼睛随着吴世轩的这番话,慢慢出现了光彩。对她而言,这的确是一个非常诱人的机会。
她那贫瘠、接近干涸的心,似乎有什么又开始汩汩流出。
她对上吴世轩那双深邃的眼睛,笑得灿烂:“这听起来很棒,我当然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