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今天是绝难善了了,余生对刚才的多嘴深感悔意,肯定是某句话无意间触怒了对方,以至于此刻便要对他痛下杀手。
黑衣人缓缓举起手中弯刀,门帘突然被风吹起,透进一道光束洒落在刀面,反射出指尖大小的光点,映照在黑衣人眼眸上,他下意识偏头躲闪这刺目的强光。
余生一直看不清他的脸,但就在刚才那一瞬,却能看清他的眼睛,那一抹指尖大小的光照射进他眼睛里,反射出红色的光芒,如同受到强光照射时,猫头鹰的眼睛。
察觉到异样的黑衣人将刀低垂,光点随即消失,整张脸再次回归虚无。
余生摸了摸下巴,他知道,此人刀刃下垂,便是要出手了。
见过对手形似鬼魅的双目,以及悬在手中的弯刀,此时感觉自己手中铁剑像一团棉花,是那般苍白无力,柔弱可笑。
就在他仰天长叹,想要闭目待死之时,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点燃了生存之火……那便是光。
黑衣人似乎很惧怕强光。
只要有强光出现,他便会下意识躲闪,而在那一瞬之间,便是逃生的机会。
风声骤起,一团黑影带着寒意袭来。
余生来不及再思索什么,下意识横剑格挡,只听得“哐哐”两声巨响,铁剑因巨力撞击,发出高频的低沉嗡鸣声,他也在巨力的冲击下,向后退了几步。
幸得他以前端枪练习射击之时,早已将手腕上的劲力练的炉火纯青,不然这两下非得将长剑打落不可。
就在他立根未稳,忽又察觉背后有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袭来。
刚才敌人还在前方,为何突然又从后背发难?
此人刀法之快,不容他迟疑片刻,所有疑惑只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来不及细想,便仓皇做出应对,迅速施展一招缠头裹剑式,护住头部。
余生在拼命,因为他想活下去,意念激发出远超自身水平的潜能。
剑速之快,如同高频震动的翅膀,在头顶画出粽叶般的扇形残影。
又是“哐哐”两声巨响,黑衣人的弯刀没有砍到余生的脑袋,成功被他手中的铁剑挡了下来。
因是背后格挡,撑力不足,余生被这股力量击得往前一扑,他忙做出一招懒驴打滚,拉开距离。
就在他俯身下潜之时,正巧两道寒光从他头顶掠过,这一翻滚巧妙的躲开了对方的第三次攻击。
仅在一呼一吸之间,余生仿佛就差点见了三次阎王。
这让他感觉手中的铁剑越发油腻,似乎稍有不慎,就会脱手而出。
黑衣人双刀在手,每一次都是双刀齐出,丝毫不给敌人留余地。
刚拉开距离,余生忙从地上站起,他身子还未站直,见对方又纵身跃起,如饿鹰扑食般持刀攻来。
眼见总闪躲也不是办法,他一咬牙,立根站桩,挥剑横扫,向对方腰间斩去。
这一剑用尽了全身力量,就算是头牛,也得劈成两半。
黑衣人跃至空中,收身不及,只能将攻势转为防守,当即收刀护住腰间,“当”一声巨响,震得人耳膜欲裂,他也因这横扫的劲力改变了方向,原本是跃身至正前方,在这股巨力的撞几下,硬生生的被弹到了侧方。
猛男之间的拼杀没有闲言碎语,出手便是杀招,每一招都直攻要害,不会给彼此喘息的机会,因此黑衣人双脚刚一落地,就再次转换刀势,攻向余生。
而余生挥出的这一剑,虽未伤到对手,但能将对方击开,倒也拾回了莫大的信心,总算知道此人不是刀枪不入的鬼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所以黑衣人再次出手之时,他不打算闪躲,而是持剑与之对拼。
他手中铁剑从未握过这般紧,纵使那是团棉花,他此刻的劲力,也能将其压缩成比石头还要坚硬之物。
余生使足了毕生之力,近乎将手中铁剑舞成了一团白光。
黑衣人身法极快,在他四周留下了无数道残影,乍眼望去,残影之中有寒芒闪动。
一时间风声“呼呼”,刀声“铮铮”,破空之声在耳畔来回飘动。
有时寒芒相交处火星四溅,泛出黄色的星点,那是刀刃相击撞出的火花。
二人你攻我挡,我攻你挡,打的有来有回,缠斗了数十回合。
最后在一道巨大的撞击中,两人同时被弹开,倒飞出五六丈,彼此怒目而视。
余生表情狰狞,虽看不清对方容貌,但从打斗气势来看,对方定然与他一般无二。
他手中的剑被折断,另一半不知去向,此刻握着手中短剑,五指隐隐发颤,剑刃多了无数道齿痕,犹如一把折断的钢锯。
一番缠斗下来,直震的他手臂酸麻,虎口剧痛,为防止对方突然偷袭,他目光不敢挪移半分,只用余光瞥一眼手腕,却发现虎口处已渗出鲜血,沿着指尖流向断剑,滴落地面。
可这算不得什么,他在眨眼睛,并不是眼里进了沙子,而是此时的他早已汗出如浆,一滴滴汗水顺着睫毛流到他眼睛里,他只能用眨眼的方式将汗水挤开。
擦汗是示弱的表现,在战斗时示弱,无疑等同于将脑袋伸到别人刀下,所以他不能擦汗。
余生喘着粗气,望着对面的黑衣人,对方仿若一团黑影,却又那般立体,看不清他的样子,因此不知是否也出汗,但从其岿然不动的身影来看,好像依然很强,听不到他的喘息声,似乎永远不会乏累。
两人暗自不动,都在调整气息,以待再战。
就在这时,黑衣人突然说道:“你贵姓?”他这话极为平静,听不出丝毫疲态。
余生压制住喘息声,强自镇定回道:“问过还问,有毛病?”
按照他的习性,自然是愿意滔滔不绝与之畅谈的,但当下过于乏累,多说一个字就会暴露疲态,因此只是简短的反问,引对方多说话,观察对方状态。
黑衣人说道:“你很不错,可惜很快便要死去,我总得在你墓碑上刻些什么。”
说完,黑衣人脚步微动,那鬼魅般的身影多了一丝沉重,但绝对不是疲惫。
余生见状,瞳孔骤缩,握紧手中断剑,剑柄虽然沾满鲜血有些黏糊,但这不影响他出剑的速度。
恼怒道:“我最讨厌这种非云非雾的对话方式,半人半鬼装深沉,还为我立碑,我谢谢你全家。”
说完这话,他准备率先持剑抢攻,可忽然胸口一阵刺痛,丹田处的劲气无论如何也提不上来,手头那把轻巧的断剑此刻却显得沉重无比。
他尽量压制这种微妙的变化,不让脸上出现任何异色。
心中却是苦闷无比,若再斗下去必定会落败下风。
坐以待毙是死,干脆赌一把。
如此一想,便毫不迟疑的强提劲气,转身向门口奔去。
黑衣人与他相对而立,离门较远,见他想要脱逃,便即挥动弯刀,跃身追了上去。
但余生的速度可远比先前的红衣男子快的多,眨眼间便已奔至门口处。
见黑衣人就要杀到,他顺势挥剑斩落半截门帘,一道强光照射进来,他翻转剑面,日光折射到黑衣人眼中。
黑衣人身形一顿,抬手护住面门,就在这须臾之间,余生掷出断剑,纵身跃出营帐。
黑衣人宽大的袍袖从面门移开,随即侧身避过激射而来的断剑,当他回过头来时,余生早已消失不见。
场间只留下斩落的半卷门帘,以及两具破败的尸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