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之深受故事情节,以及某些不知名情愫的影响,整宿未能入眠。
直至天色渐明,才有了些许困意,可她不能再继续享受软榻带来的暖意,起床揉了揉微微泛红的眼眶,准备梳洗。
浣衣坊不提供吃食,每个人都得自带,家境好些的,会配有一汤,不过多数人为了节俭,仅一菜一饭,甚至有的只配些咸菜,就简单应付了。
工人们早晨会将食盒置于阳光下,到中午,饭菜就会被阳光烤热,虽然达不到热菜标准,但最起码不至于吃坏肚子。
此举既环保,又省事,不过究其真实原因……是没有灶炉。
领工的李阿婆可不管这些人吃什么,在她看来,只要工人们能规矩把事情做好就行。
看起来这些人的生活很是清苦,不过相比之下,还有另一个更加清苦的人。
……唐婉之。
她每天的早餐只吃半个馒头,剩余半个留着当午餐。虽说每日早晨都会蒸三个,但她知道余生饭量大,给他留了两个。
馒头得趁热吃,冷了就味同嚼蜡,甚至容易噎人。
为了方便进食,她还会带点水,每天的午餐,是清水就馒头。
每当中午休息的时候,会各自寻找角落,踏实享受片刻之余。
今天也是如此,唐婉之擦干手上的水渍,把凳子搬到阳光下的空地里,掏出早餐剩下的半个馒头。
许是因为风干的缘故,原本拳头大小的馒头竟浓缩成了核桃般大小,坚硬如铁,她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咀嚼。
谁敢相信一位明眸皓齿的美人竟然会坐在角落里,啃食一块干巴巴的馒头?
可这偏偏就是事实。
更让人奇怪的是,她的吃相比许多大宅千金还要优雅,此幕任谁见了,都会心生犹怜。
但有一类人除外,那就是芳华已逝,垂垂老矣的妇人,在她们眼里,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身姿摇曳不过是卖弄风骚,莞儿一笑则是招蜂引蝶。
唐婉之这番不经意流露出的优雅气质,在她们看来,就是矫揉造作,惺惺作态。
这让老妪们很气愤,凭什么她做着如此低贱之事还能这般端庄温雅,凭什么她吃着五谷杂粮,却又好似不食人间烟火?
她们认为,这破巷子里除了她们几个年入花甲的老妇,可不会有男人来此,而这名年轻女子这番作态,又能勾搭谁呢?
于是,巷子里充斥着嫉妒,憎恨,她们恨自己年入花甲,不再年轻。
嫉妒是一种病,同病相怜,所以老妇们聚拢成堆,开始窃窃私语,在几人的交谈声里,就有一位无辜者身败名裂,名誉扫地。
唐婉之开始意识到这一点,对她来说,只不过是简单的吃点东西,却因此成了众矢之的。
为了挣钱,这些她暂且忍了,只要不出意外,今天依然可以平淡度过,然后规矩做事,不争不抢,坚持到下个月,拿到工钱后,就换份工作。
可是意外还是会到来的,就在她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时,管事的李阿婆走了过来。
毫不客气地将几件脏衣服甩在她面前,怒斥道:“昨日送往妙春楼的衣物,又有几件脏污,这次有人作证,是你的过错,照例,当扣除十天工钱。”说着,她看了看另一边的几位老妇。
唐婉之瞬间明白过来,这是有人故意栽赃诬陷,不是她做的事情,断然不会承认。
一怒之下,与对方发生了口角。
她不善争吵,只会讲道理,可在蛮横无理的圈子里,任何道理都是讲不通的。
所以她逐渐落入下风,巷子里只留下了李阿婆苍老沙哑的辱骂声,犹如一只垂老的野犬,在巷道里狂吠。
单方面的压制下,边上幸灾乐祸的老妇们,也跟着一搭一唱,开始拱火,什么浪蹄子,贱货,低俗辱骂声不断破口而出,像极了老母鸡打鸣。
一时间,闹得整个宽巷里鸡犬不宁。
唐婉之气不过,端起盆里刚洗到一半的衣服,连水带物泼向几人。
老妇们被浇了个激灵,发出咿咿呀呀的惨嚎声,将李阿婆的辱骂声盖了下去。
冷静下来的李阿婆看了眼洒落地上的衣物,粉白色罗裙,绣着荷花的肚兜……全部沾染了泥巴。
她脸色唰的一下白了起来,仿佛自己下一刻就要死去。
这是妙春楼花魁明日要穿的衣服,染了污泥,再怎么洗,也不可能洗干净的,这可不是简单的罚钱了,若是让楼内那位姓龚的变态知道,离奇死亡便是她的下场。
愣了半晌,她抬起头来,用恶毒的目光瞪着唐婉之。
唐婉之意识到事情似乎闹大了,转身想跑。
“摁住她。”身后传来李阿婆声嘶力竭的咆喝。
几位平时连路都走不稳的人,此刻却像打了鸡血一般,迅捷向她扑拥而来。
双拳难敌四手,仅片刻,唐婉之双脚就被两名老妇缠住,如同寄生猴般,死死抱住她的大腿。
紧接着,又有两人将她双手反拧在后背。
李阿婆神色阴霾,参差不齐的牙缝里恶狠狠挤出几个字:“今日就好好教教你规矩。”
一言甫毕,旁人搬来一条长凳,又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根三尺长的木条,形似戒尺。
看其光滑程度,想来已有不少人遭遇过毒手。
李阿婆带着诡异恶毒的微笑,缓缓靠近。
“你要干什么?”唐婉之惊慌失语,声音略微暗哑。
她拼命挣扎了几下,可拧不过几人。
忽然,她感觉后背让人踹了一脚,在劲力的驱使下,不由自主的趴在了凳子上。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身后就是“啪”的一声脆响,臀部传来贯穿心脾疼痛。
唐婉之哀吟一声,哭了出来。
屈辱的泪珠还未滚落脸颊,紧接着又是一道火辣辣的疼痛。
“啪”,她正要开口辱骂,却又被这猝不及防的疼痛堵了回去,辱骂声随之转变成哭声。
这位李阿婆似乎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继续接着打。
唐婉之眼含泪花,每一次击打都冲散了她浑身力气,迟迟无法起身,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压制着自己的哭声,因为每一次哭喊,都会激发对方变态的兽性,然后更加肆无忌惮,更加用力的打她。
就这般,打了不知多少下,唐婉之一直紧咬红唇,以沉默为抵抗,从最开始的哭喊,再到后来的求饶,然后沉默,最后近似呼吸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