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务室的空气骤然凝结成冰。
林观鹤掌心的锁魂链震得他虎口发麻,青铜链条上的“诛邪”二字泛起鎏金微光,像被注入了活的灵气。
陈凯的怨魂从领带里完全挣脱出来时,他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
那哪是鬼魂,分明是团裹着人皮的黑泥,青灰色的眼珠鼓出眼眶,舌头拖在地上,每爬动一步都在瓷砖上腐蚀出焦黑痕迹。
“小美人儿怕不怕?”
厉鬼的声音像生锈的锯子刮过耳膜,腐烂的手突然朝陆星瑶抓去。
陆星瑶的手电“啪嗒”掉在地上,幽蓝光束在墙面投出她剧烈颤抖的影子,可她咬着唇硬是没退半步,反而踉跄着扑向林观鹤的后背。
林观鹤反手圈住她腰肢往身侧带,锁魂链“唰”地绷直,精准缠住厉鬼手腕——
那黑泥般的手臂竟像有生命,瞬间膨胀成水桶粗,链条陷入半寸又被弹开,在地面犁出两道火星。
系统提示在视网膜上炸开红光:
【目标等级提升至厉鬼中期(原评估:厉鬼初期)】
林观鹤喉结滚动,额角渗出冷汗。
他早该想到,能用困魂阵封怨二十年的凶手,绝不会养出普通厉鬼。
指腹重重碾过锁魂链的诛邪纹,链条突然发出龙吟般的清鸣,金光暴涨三寸,这次结结实实地嵌进了黑泥里。
“嗷——!”
陈凯的鬼嚎震得檀木箱盖子“哐当”落地,地契合同被阴风吹得满室乱飞。
陆星瑶被气流掀得撞在桌角,却在摔倒前摸出兜里的黄符——
那是三天前林观鹤教她画的净心符,当时她笨手笨脚把朱砂抹了满手,还被他笑“比外卖撒汤还狼狈”。
此刻她攥着皱巴巴的符纸,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接着!”符纸打着旋儿飞向林观鹤,尾端还沾着她指尖的血。
林观鹤接住符纸的瞬间,心底突然泛起热流。
他想起前天在便利店,这丫头举着关东煮非说“驱鬼天师也要补充阳气”;
想起昨天她蹲在密道入口,用睫毛膏在墙上画箭头,说“本小姐的标记比你破符咒好看”。
喉间突然涌上来股狠劲,他扯掉领口的外卖员工牌——那枚被汗水浸得发亮的金属牌,“当啷”砸在厉鬼脚边。
“玄铁剑,出!”
后腰的剑鞘震颤如活物,玄铁剑破鞘而出时带起一阵风,剑身裹着青黑相间的灵力,在半空划出半弧。
林观鹤握住剑柄的手稳得像钉进石头,锁魂链还缠在厉鬼腕间,他借着链条的拉力凌空跃起,剑尖直指陈凯心口——那里是怨气最浓的地方,系统提示里跳动的“弱点”二字几乎要灼穿他的视网膜。
“敢动老子护的人?”
他咬着后槽牙低喝,玄铁剑没入黑泥的瞬间,整间财务室亮起刺目白光。
陈凯的鬼嚎声陡然拔高,黑泥般的身体开始簌簌剥落,露出底下半具白骨——那是他跳楼时摔碎的肋骨,还挂着半截变形的领带。
陆星瑶尖叫着扑过去捡起手电,光束照在白骨上,竟映出二十道重叠的影子,全是陈凯生前被陆父打压时的模样:在办公室砸杯子、在酒局赔笑脸、在天台抽烟时发红的眼尾。
“够了。”
林观鹤手腕翻转,玄铁剑搅动着抽出。
白骨发出瓷器碎裂的声响,最中心那团幽蓝鬼火“滋啦”窜起三尺高,又被锁魂链的金光绞成碎片。
最后一声惨叫消散时,财务室的顶灯“啪”地亮了,暖黄灯光裹着消毒水味涌进来,像突然撕开了层发霉的布。
陆星瑶扶着桌沿慢慢站直,脸上还挂着泪,却咧开嘴笑了:“我、我刚才是不是超——”
话没说完就被自己呛到,弯腰猛咳。
林观鹤收剑入鞘,锁魂链自动缩回符袋,摸出兜里的纸巾递给她时,指腹还在发抖——不是害怕,是刚才那剑刺下去时,他分明感觉到系统在识海深处震动,像在说什么重要的事,可现在又没了声息。
“小林?”
财务室的门被撞开,陆父扶着老张冲进来。
陆父西装裤脚沾着泥,额角还挂着汗,显然是从工地一路跑过来的。
他看见满地狼藉的地契,又看见林观鹤脚边正在消散的白骨残渣,喉结动了动,突然弯腰深深鞠了一躬:
“多谢。”
老张扶着门框直喘气,目光扫过林观鹤腰间的符袋,又扫过陆星瑶手里还在冒烟的净心符,突然压低声音:
“陆总,您记不记得...陈凯跳楼前那个月,总说‘有个穿青衣服的先生找过我’?”
林观鹤正在给陆星瑶拍后背顺气,闻言动作顿住。
他想起刚才锁魂链激活时,系统检测到的“锁魂阵残余”,想起檀木箱缝隙里那缕干透的血朱砂——能布困魂阵的“青衣服先生”,绝对不是普通天师。
财务室的空调突然“嗡”地启动,送风口吹出的风里,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沉水香。
林观鹤抬头看向天花板,那里有片水渍,形状像极了半枚八卦纹。
财务室的顶灯在头顶嗡嗡作响,林观鹤指尖还残留着玄铁剑收鞘时的震颤。
他望着陆星瑶泛红的眼尾,抬手想帮她擦掉脸颊上的泪渍,又在半空顿住——这丫头最烦别人把她当娇小姐哄。
于是改作拍了拍她肩膀,掌心能摸到她西装下紧绷的肩胛骨:
“刚才那符甩得挺利索,外卖撒汤的水平倒是练出来了。”
陆星瑶吸了吸鼻子,反手抹掉眼泪,故意把下巴抬得老高:
“本小姐可是看《茅山术入门》看了三宿的。”
话没说完,手指却不受控地揪住他外卖服的衣角,指节发白。
林观鹤垂眸瞥见她发颤的手腕,喉间的调侃突然哽住——这丫头刚才扑过来替他挡阴风时,后背蹭在桌角的红痕还透过衬衫渗着血。
“星瑶!”
陆父的声音带着破音撞进耳朵。
地产大亨平时梳得油亮的头发乱成鸡窝,皮鞋尖沾着工地的黄泥,冲过来时差点被散落在地的地契绊倒。
他颤抖的手悬在女儿脸侧半寸,终究没敢碰,只是反复确认:“哪里疼?”
“有没有撞到头?”
“爸你烦不烦。”
陆星瑶别过脸,却悄悄把蹭红的后颈转向父亲。
陆父喉结滚动两下,突然转身朝林观鹤深鞠一躬,西装下摆扫过地面的白骨残渣:
“小林,星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他声音发哑,“我陆家所有资源任你调遣。”
“工地的运沙车、码头的货轮,只要你开口——”
“陆总。”
林观鹤扶住他肩膀,目光扫过老张攥着门框的手。
老员工的指甲缝里还沾着财务室檀木箱的木屑,额角的皱纹拧成一团,显然有话要说。
他转了个话头:“陈凯的事,可能不止是私怨。”
陆父猛地抬头,“您是说......”。
老张突然咳嗽两声,从裤兜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抽出根烟又想起什么似的掐灭:
“十年前陈凯跳楼那天,我替他收的遗物。”
他浑浊的眼睛映着顶灯,“他办公桌抽屉里有张黄纸,画着歪歪扭扭的符,我当时没敢细看......”
他从怀里掏出个塑料密封袋,里面躺着半张焦黑的符纸,边缘还沾着暗红血渍,“今早整理仓库,在旧档案箱底翻到的。”
林观鹤接过密封袋的瞬间,锁魂链在符袋里轻颤。
他运起破妄眼,符纸上的朱砂痕迹突然清晰——那不是普通的镇鬼符,是用活人血画的引魂契,右下角还压着半枚青檀印,纹路像极了道家的“敕”字。
“青衣服先生。”
他低声重复老张之前的话,系统在识海发出细微的嗡鸣。
三天前系统检测到的“锁魂阵残余”,此刻在符纸牵引下浮现出完整脉络:陈凯的怨气被人为压缩二十年,每到阴年阴月就会被抽走一部分,用来滋养某个更强大的邪物。
“我现在需要联系镇灵局。”
林观鹤把符纸收进怀里,“可能有隐世天师在背后做局。”
“镇灵局?”陆父皱眉,“我听说那些人......”
林观鹤摸出系统奖励的银色电话卡,“他们是官方的驱邪机构。”
“比野路子靠谱。”
他顿了顿,想起萧宁上次甩给他的特勤组号码,“尤其他们有个能徒手拆鬼手的组长,对付这种局应该用得上。”
陆星瑶突然扯他袖子,指着天花板的水渍:“你看那个。”
原本像八卦纹的水痕,在破妄眼下显露出完整的太极图,正中央嵌着粒极小的青檀木珠,沉水香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有人在监控这里。”
林观鹤的拇指摩挲着符袋,那里装着系统刚奖励的千年雷击木,“可能从我们进财务室开始。”
陆父的手机突然炸响,是工地主管的来电。
他接起电话听了两句,脸色骤变:“什么?”
“b区地基挖出具青袍骸骨?”
他捂住话筒看向林观鹤,“小林,我让人把工地监控调给你。”
林观鹤把玄铁剑往腰间一别,“不用。”
“我现在就去。”
陆星瑶抓起桌上的净心符塞进他兜里,“等等!”
“我跟你去。”
她扬着下巴,“本小姐的《茅山术入门》还没看完呢。”
林观鹤望着她眼里跳动的光,突然笑了。
他扯下外卖服搭在臂弯,露出底下绣着八卦纹的黑衬衫——这是系统上次任务奖励的驱邪服,平时他嫌花哨,今天倒觉得挺应景。
“走。”
他推开财务室的门,沉水香突然变浓了些。
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闪了闪,在地面投下个青灰色的影子,像极了件宽大的道袍。
陆星瑶刚要跟上,脚边的地契突然被穿堂风掀起,一张泛黄的纸页飘到她脚边。
她弯腰捡起,上面是陈凯手写的日记:
“青先生说,用我的怨气养三年,就能让我见儿子最后一面......”
“观鹤!”
她攥紧纸页追出去,林观鹤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转角。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地一声开门,她看见他正低头拨弄手机——镇灵局的通话界面亮着,屏幕上的时间显示:23:59。
而电梯镜面里,她身后的安全出口指示灯,不知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