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头都被打歪了,但脸上依旧挂着咧到耳根后的笑。
他双手交握,“您要是不配合,那就请离开吧。您不干,有的是人干。”
张月旬忍不了,作势掀桌,却看见桌上映出另一个她。
另一个她脸上、脖子上青筋暴起,嘴巴夸张地动着,似乎在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话。
从唇形来看,说的应该是:“跑!快跑!离开这里!危险!”
阿馋和管家神色无异,只有她能看见另一个她。
呵!
张月旬暗自冷笑一声,自己对自己说危险,让她跑路,这一点也不像她的作风。
原本是想掀桌,再臭骂管家一顿,随后扬长离去,静等管家找不到人然后求她回来办事,但现在……她非待着不走了。
不就是填个表吗?
张月旬拿起笔,唰唰唰几下,迅速填好。
“好了。”
“辛苦了,这里还有一张表。”
管家又递给她一张表。
这是一张申请表,刚才那一张是她的个人信息表。
张月旬怒极反笑,二话不说又开始在表上胡写一通。
“好了。”
管家接过来一看,露出不满之色,“张大师,您这申请理由写得不行啊。您来给我们看事,怎么能写您缺钱,我们缺人呢?”
“听你这意思,那我该怎么写?”
“你应该写得正面一点,您是为了匡扶正义,缺钱这种理由,实在是太俗套了。更不能写我们缺人了,混江湖的术士一抓一大把,您不干有的是人干,是我们老爷,心地善良,愿意给你一个吃饱饭的机会,你该把这种感恩戴德的心情,写下来。”
“你这人皮……投胎之前上哪儿抢的?披在你身上,挺像个人啊,但你这人话说得不是很好,多练练吧。”
“您也别阴阳怪气的,我说的也是事实。”
“感恩他能让我当个牛马,这是什么施舍给我的福气,这福气给你……”张月旬停顿了一下,上下打量他,“你看上去确实很享受这种当牛做马的感觉。”
“话随你说,表还是得填好。不然,您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张月旬又笑了,但很快冷脸,一把掐住管家的脖子。
“高家这事儿,要不要我来平?”
问完话,她的手劲儿大了一倍。
“说话,到底要不要我来平?”
“要!要!要!”
管家恐惧的阴云从他脚底往脸上蹿,一瞬间,他趾高气昂的那股劲儿烟消云散。
“还要填表吗?”
“不用!不用!”
管家摇头如拨浪鼓。
“带路!直接去找小公子!”
张月旬松开管家的脖子,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敢给我耍花招,我踹烂你屁股!”
管家扶住掉下来的帽子,赶紧戴好。
他浑身紧绷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边,请您跟我来。”
张月旬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她真不如一开始就不给他好脸色,浪费口舌又浪费时间,还是拳头好使。
听他吹半天的狗屁事实,不如让他亲眼看看什么叫做真理的拳头。
“英杰,”阿馋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之前你也是这么威胁管家,一模一样。”
“不对吧,不是先去见高老爷和老太太,他们好酒好菜招待我之后,才让管家带我去见小公子?”
“这点确实不一样了,反正再后来,您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怒之下就把高家给灭门了。”
“你不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你让我去找东西来着。”
“什么东西?”
“额……”阿馋爪子挠了挠头上的呆毛,“我好像不记得了,怎么回事?我应该是记得的,怎么就……”
“那就闭嘴吧。”
她可不信什么她来过这儿,还被另一个她给杀死,接着另一个她把高家灭门了。
这一定是英招给她设的局。
不论她怎么选,都会跳入英招挖好的坑里,因为英招做了两手准备,甚至是三手准备。
简单说,英招预判了她所有的预判。
既然是这样,她只能伺机而动,找到合适的点破局。
很快,管家领着张月旬到了高小公子住的地方。
高小公子名为高祈荣,年十五,排行十三……
管家大致和张月旬介绍了这位小公子的情况,但用的都是世间好词。
推门进去,张月旬透过珠帘,瞧见了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高祈荣。
花一般的年纪,却长成了一副骷髅架?
“他这情况,瞧着像是魂丢了啊。”张月旬道。
管家摇头,“我不懂这些,老爷和老太太也不懂这些,您是除妖师,您说是就是吧。”
这敷衍且随便的语气,和方才夸赞高祈荣的他,天差地别。
这让张月旬觉得奇怪,也不禁怀疑阿福说过的话。
高祈荣在老太太心中,真的是一个受尽宠爱的孙子?
“听说,小公子不久前也丢过一次魂?”
“是。”
“怎么治好的?”
“这我不懂。老爷和老太太发过话。小公子能治就治,不能治就算了。您看着来吧。”
“什么叫治不了就算了?”
“那治不了还能怎么办?只能是准备好棺材,起灵堂了。”
张月旬听不下去了,又锁住管家的脖子,“你们很矛盾,把他放在心上却不在乎他这条命,为什么?”
“半个野种罢了。”
“他不是高老爷的孩子?”
“当然是。”
张月旬更加不解,“既然是高老爷的孩子,你为什么喊他‘野种’?”
“他要是不能为高家开枝散叶,当然是野种,让祖宗蒙羞的野种。”
每个字,张月旬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连成一句话,她就听不明白了。
这让她感到些许烦躁。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管家这时候却闭口不言了,不论张月旬掐他脖子的力度如何,甚至他还闭上眼,一副求死的表情。
张月旬手一甩,将他丢在地上,随后掏出真话符贴在他额头上。
“说!”
可管家却依然闭口不言。
张月旬眉头一皱,真话符又没用了?
正当她疑惑之际,管家突然浑身抽搐,倒地不起。
他咬舌自尽了。
张月旬查看尸体得出结论后,眉头都快挤出一条鸿沟来了。
“英杰,你又把他逼死了。”阿馋在她耳边悄悄说道。
张月旬觑了阿馋一眼,“是我逼死他的?还是谁故意想‘仙人跳’这一招让我心怀愧疚,影响我洞察真相?”
“这……”
阿馋欲言又止,半晌后才敢说一句:“你这内心还挺坚韧,人也清醒……”
“这局,设得太明显了。”
张月旬揪住管家的后脖子,双手一扯,撕开一个更大的口子,从里头扯出一堆稻草。
阿馋瞪大双眼,“这什么这是?”
“傀儡术,”张月旬踢开管家的皮囊,“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丢人现眼。”
“不对,很不对,非常不对!”
阿馋一惊一乍,惹来张月旬一个白眼。
“怎么?这一出,不一模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