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州巡抚衙门的桂花开得正盛,细碎的金瓣落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碎星。慕容向晚的玄色官袍刚送走最后一波商队,转身就见木慧的湖蓝官裙立在月洞门旁,手里提着个藤箱,箱角露出半截雷州特产的竹编扇。
“蒋同知说你总吃冷食,特意让厨房炖了鹧鸪汤。”木慧的声音里还带着点硬气,却把汤盅往石桌上放,“覃队长刚巡街回来,说解语郡主的船已到码头,正带着陵王府的工匠来修澜沧江的栈桥。”
话音未落,蒋墨萱的石青官服已抱着账册走来,鬓边别着朵桂花:“慕容大人,这是滇西商路的首月税单,比预计多了三成。”她往木慧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覃雪梅说,昨夜抓的那伙劫道的,供出是前土司的余党——她已带着巡捕营去抄窝点了,让您二位别担心。”
正说着,覃雪梅的皂色劲装撞开月洞门,腰间的佩刀还在晃:“抓到了!为首的竟是当年给李嵩送密信的小吏!”她往石桌上一拍供词,墨迹溅到桂花上,“解语郡主说,栈桥的图纸她改了三版,加了棠花护栏,跟大司马府的样式一样!”
众人刚笑起来,就见解语的银红郡主裙裾提着裙摆跑来,珠钗上的流苏撞出轻响:“慕容大人!木巡抚!你们看我带了什么?”她打开锦盒,里面是套精巧的木工凿,“陵王说,澜沧江的栈桥得用这‘子母榫’,百年都不会松!”
慕容向晚望着眼前这几位女子——蒋墨萱的账册写得比男子还利落,覃雪梅的刀比谁都快,解语的图纸透着江南的巧,连木慧的竹编扇上都画着商路图——忽然觉得这柳州的秋,比往年暖了不知多少。
“厨房备了酒,”他往正厅的方向引,“就着这桂花香,该庆庆。”
正厅的八仙桌上很快摆满了菜。蒋墨萱的酸笋炒螺狮带着柳州的烈,覃雪梅从街头买的烧腊泛着油光,解语带来的陵王府点心精巧得像花,木慧炖的鹧鸪汤冒着热气,把众人的影子映在窗纸上,挤成一团暖。
“说起来,当年剿匪时,若不是覃队长在巷口设伏,我那队骑兵怕是要中埋伏。”慕容向晚举杯时,玄色官袍的摆扫过木慧的手,两人都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覃雪梅的皂色劲装往嘴里塞了块烧腊:“那还得谢蒋同知提前截了匪首的密信!说起来,解语郡主的工匠也厉害,栈桥的桩子打得比禁军还快!”
解语的银红裙裾晃了晃流苏:“还是木巡抚的法子好,让商船带些蛮族缺的盐,他们才肯帮着运木料——这可比强征省力多了。”
木慧的指尖划过竹编扇上的商路图,忽然道:“下月我回雷州,带些新茶来。”她抬眼时,正撞上慕容向晚的目光,慌忙低头喝了口汤,“蒋同知说柳州的茶馆缺好茶叶。”
蒋墨萱忍着笑,往覃雪梅碗里夹了块螺狮:“覃队长前日还说,想请木巡抚教雷州的捕快‘水上追缉’,说比陆地的法子新鲜。”
桂香顺着窗缝钻进来,混着酒香漫了满厅。慕容向晚望着眼前这桌人——有并肩理政的同僚,有出生入死的下属,有远道而来的助力,还有……那个嘴上硬气却总记着他胃不好的人——忽然觉得这柳州的繁华,原不是靠他一人撑起来的。
夜渐深时,解语的银红裙裾提议去江边看灯。众人走在石板路上,蒋墨萱和覃雪梅说着巡街的趣事,解语的笑声像银铃,慕容向晚手里提着木慧带来的竹编灯,灯光透过篾纹落在地上,画出朵小小的棠花。
“你看,”木慧忽然指着江面,“商船的灯笼连成了串,像条火龙。”
慕容向晚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忽然道:“明年开春,我陪你去雷州看茶树。”
木慧的脚步顿了顿,湖蓝官裙的摆扫过他的靴尖,没说话,却把手里的汤盅往他那边递了递——里面还剩小半盅鹧鸪汤,温的。
桂树的影子在地上晃,将这欢聚的身影拉得很长。远处的巡捕营传来梆子声,和着商船的橹声,像支安稳的歌。蒋墨萱望着慕容向晚与木慧的背影,忽然对覃雪梅笑道:“你说,这商路通了,是不是也该顺便通通路?”
覃雪梅的佩刀撞出轻响,笑得眼睛弯成了缝:“急什么?桂花开了一年又一年,有的是时间。”
夜风吹过柳州城,带着桂花的香,商路的暖,还有这满街不肯散的烟火气,往澜沧江的方向去了。而巡抚衙门的灯火,像颗不肯睡的星,照着这群为柳州添暖的人,也照着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柔——汤盅的温度,竹灯的光,还有那句没说出口的“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