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州的桂花刚落尽,雷州的木棉已燃得像团火。木慧的湖蓝官裙立在码头最高处,望着二十艘商船首尾相接驶入港湾,帆布上的棠花纹在海风中猎猎作响——这是滇西商路通后,第一支直抵雷州的茶马商队。
“木巡抚,柳州来的信!”蒋墨萱的石青官服踩着跳板奔来,手里的信纸被海风掀得哗哗响,“慕容大人说,蛮族首领亲送的战马已过澜沧江,让您查收后转交京营;覃队长还托人捎了包柳州的酸笋,说配您这儿的海鱼正好。”
木慧展开信纸,见末尾添了行小字,是白河心的笔迹:“木大人,我按您说的,在商栈壕沟里种了雷州的红树林幼苗,李叔说能防海潮——等您回柳州,我带您去看!”她忽然笑了,将信折好塞进袖中,“让船工把最上层的茶叶卸下来,送巡抚衙门的新式茶焙坊。”
茶焙坊的青砖墙上,新挂了块匾额,题着“潮涌茶香”,是解语郡主的笔迹。工匠们正用木慧改良的竹制焙笼烘茶,蒸汽裹着茶香漫出窗,与码头上的鱼腥味缠在一处,竟生出种奇异的鲜活。
“巡抚大人!”巡捕营的小卒跑进来,手里举着张海图,“泉州来的船主说,海盗在琼州海峡劫了三艘粮船,还留话要您亲自去赎——说您断了他们的私盐路,这是报复!”
木慧的指尖在海图上的暗礁区重重一点:“他们以为我还像三年前那样好欺负?”她转身往兵器库走,湖蓝官裙的摆扫过架上的鱼叉,“传我令,让水师营备二十艘快船,蒋同知留守照看商队,其他人随我出发!”
蒋墨萱的石青官服忽然拉住她:“要不要知会柳州一声?慕容大人说过,海盗狡猾,怕您吃亏。”
“等他们来,粮船早被劫到南洋了。”木慧将鱼叉扛在肩上,刃口映着她的眼,亮得像星,“当年在南疆,我跟姐姐学的第一课就是‘兵贵神速’——何况,我早让人在粮船的麻袋里混了硫磺,就等他们验货时……”
话音未落,水师营的号角已在港湾响起。快船划破浪涛时,木慧站在船头,望着远处的琼州岛——那里的礁石群像头蛰伏的巨兽,正是设伏的好地方。她忽然从怀里摸出半块玉佩,与慕容向晚那半能拼合成“共济”二字,指尖抚过刻痕时,船已驶入海峡。
海盗的船果然藏在礁石后,黑旗上的骷髅头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木慧忽然让快船散开,成“月牙阵”包抄过去,同时下令:“抛硫磺袋!点火!”
硫磺遇火炸开的浓烟裹着礁石的灰,呛得海盗们纷纷跳海。木慧的鱼叉精准地缠住匪首的船舵,湖蓝官裙的身影跃上海盗船时,正撞见匪首要撕毁粮单——那上面记着海盗与前土司余党的交易,是铁证。
“三年前你劫雷州渔船时,就该想到有今日。”她的鱼叉抵住匪首咽喉,声音比海风还冷,“慕容大人在柳州审的案犯,早供出你们的窝点了。”
清理战场时,蒋墨萱派来的信使恰好赶到,带来柳州的援军——慕容向晚的玄色官袍立在甲板上,靴底还沾着柳州的桂花香:“我就知道你会自己动手。”他往粮船里看,“硫磺袋是你教白河心做的那种?”
木慧的脸忽然红了:“他说比‘轰天雷’轻便,适合海战。”她指着被俘虏的海盗,“这些人里有熟悉南洋航线的,正好让他们带路,把商队的茶叶卖到吕宋去——蒋同知算过,一趟能赚回三艘粮船的钱。”
归航的帆船上,木慧将海盗的交易单与柳州送来的账册核对,墨迹在海风中渐渐干透。慕容向晚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在海图上标注新航线,忽然道:“二皇子的信到了,说要在雷州设‘市舶司’,让你兼任提举——这下,你想躲都躲不开了。”
木慧的笔尖顿了顿,在“市舶司”三个字旁画了朵木棉:“那就把茶焙坊扩成学堂,教商户们学南洋话。”她望着远处的雷州城,码头的灯火已连成一片,“你看,潮来了,船进了,这功,原是靠一桨一桨划出来的。”
夜色漫上港湾时,商队的茶叶正被装上开往吕宋的船。木慧的湖蓝官裙与慕容向晚的玄色官袍站在码头,看着第一盏航标灯亮起,像颗落在海面的星。蒋墨萱的账册上,“雷州功绩”一栏又添了行字:“平海盗,拓航线,通商海外。”
而京城的大司马府里,白荷花展开雷州的奏报,见木慧在末尾写“愿以海为路,连四海之心”,忽然对李一捎来的信笑道:“你看这女子,比男子还有魄力——这雷州的潮,原是为载功而来的。”
窗外的海棠落了新蕊,像在替这远在南疆的故事,轻轻点了个暖烘烘的句号。